他苍老的面上闪过犹豫,低声问道:“陛下,有一件事,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直说便是。”钟应栩缓缓靠近残存的屋舍,仔细打量着周边的场景。
“废帝在这冷宫里,怕是关了个人。”
老内侍沧桑的声音入耳,钟应栩的脚步不由顿了顿,俯身拾起一截断裂的铁链。
恐怕还是一个让荼九恨之入骨的人。
“这里虽然也种了妖花,但废帝从来不让老奴过来打理,可月玦宫距离这里不远,那里的花需要时常照看。”
“久而久之,老奴便发现,废帝时常独身去往冷宫,出来的时候衣服上总有血迹,每日也有小太监拎着饭盒过来送饭……”
他凝视着铁链上渗透日久的血迹,听着老内侍的娓娓讲述,居然意外的平静。
反正他早就知道了,荼九这个人暴戾、嗜杀、喜怒不定,骄横、任性、自私自利……
囚禁别人这种恶行,放在他身上竟然也算件小事了。
可他也相信。
那个处处不好的青年,不会无缘无故的如此憎恨一个人。
这个被囚禁在此的人,必然曾经对荼九造成过刻骨铭心的伤害。
以至于他觉得干脆利落的杀了对方,竟然是一种恩赐。
……
装饰奢侈的宫殿内,一袭湖蓝衣衫的青年孤零零的坐在宽大的桌边,细瘦的腕子探出宽袖,执着挟了一片色泽红艳的羊肉。
韩忍刚迈进屋,就被满室的辛辣呛得咳了几声。
虽然爱吃的果脯一样,但这孩子在饮食上的口味,和阿妍差得实在有些多。
“韩先生又来了。”
荼九咽下软嫰鲜香的羊肉,神情平静,略带嘲讽:“你们君臣二人未免太闲了。”
整日往他这前朝废帝的居所跑,让人没个清净。
不过他最近心情不错,随口嘲讽了一句也就住了嘴,直接忽视了这不速之客,自顾自的品尝着桌上的美味。
十年来,他每每入梦,不是腌臜不堪的往事,便是无能为力的幼时,夜夜在冷汗淋漓中惊醒,徒劳的睁着眼,从天黑熬到天亮。
可前几日,阿娘与弟弟陪了他许久。
也是从那天起,纠缠不休的噩梦再也没有出现过。
吃得好,睡得好,但有所需便立刻有人双手奉上,除了不能出门外,这日子与当皇帝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可他本就不爱出门。
他厌恶那些人看向这张脸的目光,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无论是欣赏还是觊觎,统统都让他脾气暴躁,想挖了所有看到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