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别哭。”
隔了七十多年,我重新找回了少时真心疼爱我的姐姐。
我不是恨她,我是恨身份的差别,阿玛的偏爱,额娘的懦弱。
我是恨皇室权力的倾轧,胤禛的谎言蒙骗,太后的出尔反尔。
我是恨命运的不公,自己的无能,我恨为什么我不能护着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
然而我无法抗争,我只能去恨这个曾经对我最好的人,恨她夺走了我追求半生近在咫尺的光明,恨她什么都有了,却还要来与我争。
我是恨为什么有的人拥有这么多却要取走我仅有的一切来给别人,所以我也要拿走别人的。
我害死了柔则的孩子,夺走了胤禛的挚爱。我让端妃失了友谊,让华妃失了权势。我从齐妃手里抢走了弘时,不让祺嫔和安嫔有孕。
我不能容忍旁人有我没有的东西。
所以当老天爷再一次把一个什么都拥有的人送到我跟前时,我便要让她也一无所有的被赶出宫去。
当我伏在她的膝头恸哭时,我仿佛又成了那个和姐姐哭着抱怨被阿玛视而不见的小姑娘。
那双小手轻柔而温暖,“宜修,别哭。《九歌》有云:‘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你可是湘君,再哭便不漂亮了。”
大概过了许久,我才慢慢地平复了心绪,后知后觉的望了望周围,屋里只我们二人。
“都是做祖母的人了,像什么样子,快擦了眼泪,到我屋里去补个妆,免得让人瞧见了,平白的叫人笑话。”
“这屋里又没得旁人,若是有人知晓便是姐姐说出去的!”
我躲到了里间坐在了镜子前,这个熟悉的位置,也是这面铜镜,面前的这只妆奁与我的相差无几,是当年自统领府出阁时,祖母为我和姐姐一人准备的一只嵌花鸟贝母的紫檀木妆奁,我桌上那只是喜鹊登枝,面前的这只是竹报平安。
祖母是这统领府上唯一对我们姐妹二人一视同仁的人,连隔房的妹妹都直觉是嫡女高我一等,嫡支的庶女和旁支的嫡女,谁又比谁高贵呢?
但祖母却对我们都是一样的,但凡姐姐有的,从不曾少我与堂妹一分。
只是可惜祖母年轻时伤了身子,早早地离世了,否则怕是也不会舍得我十岁便独自一人离开家吧。
剪秋用凉水透了帕子拧干递给了我,冰凉的敷到了眼睛上,没多一会便觉得不那么酸涩了,虽然还是有些肿,却也不像方才那般有碍观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