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府下丹徒,一艘竹筏顺流而下,筏子上一个渔翁引吭高歌,唱道:
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
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
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
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
唱的乃是陆游的一阙《鹊桥仙》,唱歌那渔翁年愈七十,仍是身体硬朗。声音嘶哑,日暮溪中,夕阳残照,风平浪静,绿波轻柔,两岸垂柳野花,别是一番田园风韵。
待他唱毕,筏子上一个衣衫敝旧的少年拍手笑道:“老人家,当真唱的好。”
渔翁道:“见笑见笑,山野村民,闲来无事,哼上几句,又有什么好。”
少年道:“斜风细雨,自由自在,还打了一船的鱼儿,如何不好。”
渔翁笑道:“托小哥的福,今天这几网收成倒还不错。”说话间筏子已经靠岸,渔翁道:“小哥你从前面大路一路向南,再十几里就是丹徒县城了。”
那少年拿起船上一个长长宽宽的木头盒子,跳上岸去,道:“老人家,我们后会有期。”
渔翁哈哈大笑,竹篙一点,筏子又荡回水中,突然一物自空中落下,正落在他敞开的怀中。伸手一摸,却是二两多重的一块碎银,渔翁大叫道:“小哥,给的太多啦。”
几声笑声传来,那少年已去的远了。
这少年正是沈放。那日他离了客栈,去到辛弃疾府上,见一片平静,知道无事,思虑再三,实不知如何面对辛弃疾说出父亲之事,最终留了封书信去了。
他此次出谷却是要去JDZ,顾敬亭收了他做徒弟,又正式销了彭惟简的大弟子身份,余下弟子各进一位,他做了老七。六师兄谢少棠多年前果然金榜得中,现任江南西路JDZ知县。眼看已经官满三年,与顾敬亭师徒书信往来,信中诸多郁郁之词,言治下盗贼频起,事务繁多。顾敬亭颇是担心,又见沈放年纪已大,便叫他去JDZ看看。
沈放这么多年终于能够出谷,自是喜不自胜。除了见师兄,祭拜父母,自己心中更有一番打算。那便是要去到金国,寻那彭惟简踪迹,以报杀父之仇。还有那狗官郑挺,金国王爷,一样的要将他们大卸八块。
只是他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想寻仇也是不易,自还是先去见过师兄。他也不心急,一路游山玩水,倒也自在。到了EZ,更是一时兴起,登船从长江顺流而下,到了镇江,意外听到有人欲对辛弃疾不轨,才有客栈之事。
沈放顺着大道一路向南,眼看天色已晚,就在城外寻个客栈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