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打铁的学徒四五年下来,还是只能掌大锤,一个大锤十余斤,举高下砸,还要打在点上,一日数千下,不是年轻力壮断难坚持。
看沈放模样,只怕就算摸过大锤,也没撑过几天,居然也大言不惭敢说会打铁。他性子直爽,最瞧不上巧言令色,耍奸使滑之人,不愿理他,仍是求那吴老翁,道:“吴师傅,家里等着用,还是麻烦你老则个。回头我给你老再送个猪头来。”
吴姓老翁抬头道:“哦,猪头?那你这就拿来。”
那年轻汉子道:“好,好,昨儿刚杀的猪,我这就给你去取,这锄头你老再费费劲。”说着转身就走,对沈放看也不看一眼。
沈放摇头笑笑,也不着恼。
吴姓老翁自顾坐到一旁,突道:“你不是要打么,大刚小子送来的铁料还剩一些,你打便是。”
沈放呵呵一笑,放下万象木匣,进到里厢。见墙角堆着几块废铁,大大小小,有几块还满是锈迹,不知是从何处捡来。沈放随手捡了几块,他打算以“抛钢”之法,锻打出一小块精钢,包在锄刃之上,这是明钢的做法,也较为快捷。
古时炼钢之法进步甚快,春秋后期已有“固体渗碳制钢”之术,战国时期研“脱碳制钢”,西汉后期有“炒钢”之法,三国有“百炼钢”,南北朝又有“灌钢法”。
至宋代此法已颇为成熟,将生铁片嵌在盘绕的熟铁条中间,以泥封炉烧炼,便可成“灌钢”。
沈放也学了此法,只是自己还未完整试过,再去看那炉子,看了片刻,试着拉动旁边风箱。炉中犹有余火,鼓风之下,热气扑面而来。
沈放大吃一惊,二师兄鲁长庚精研炼钢锻造之法,所使的器具也是万里挑一。他先前浑未在意,此时一看,这铁匠铺中的器具虽无一不显破旧,却样样都是精品。炉灶打造之妙,便是二师兄只怕也难望其项背。
沈放心中存疑,自然朝门口吴姓老翁看去,那老翁坐在门前,看着远方出神,却是不曾看他一眼。
沈放细看他模样,看他须发皆白,脸上却是不见多少皱纹,初看上去耄耋之年,再看却又像五十余岁。沈放自忖自己看人还有几分眼光,此际竟连老翁年岁也是拿捏不准。
沈放暗暗称奇,收敛心神,略一思索,往炉中加了些碳,夹了一块铁料入内焚烧,自己鼓动风箱。
炉中火起,煅烧片刻,沈放即将那铁料拿出,一手使铁钳夹住那料,一手使锤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