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三月,景山行宫外的桃花溪林处,一场春时宴正在此处举行。
溪是人工开凿而成,两岸筑以鹅卵石,只为做曲水流觞之雅意。故而溪流曲折蜿蜒。
而在溪流上游处,正放着一盏荷叶托底的羽觞与一个装满令签的签筒。
羽觞随着落花流水蜿蜒而下,落在谁面前,那人便得抽出其中一支令签,随后根据令签上的要求表演相应才艺。
而也只有表演才艺过后才有资格满饮杯中美酒。
姜念娇自然也参加了这场游戏,但因为身上伤势没好,她又答应自己姨母不做表演,故而今日春时宴上她什么都没准备。
反正她靠脸也能刷来不少王孙公子的青睐,才艺表演以后有的是机会表现。
只是当她发现今日的主宴人居然是祁阳公主,而且祁阳公主还将原本该在末席的苏止柔安排在她上首的席位,又在她斜对面直接安排了赵念泽,她便不免有种微妙的感觉。
她与祁阳公主都是心高气傲之人,自幼便不对付。长大后又成了多年的老冤家。
祁阳公主知道自己讨厌苏止柔,便各种示好于苏止柔,只为苏止柔和她表哥赵念泽的恋情之路大开绿灯。
今日她做主宴人,还不知会用些什么手段。
不过很快她便发现在自己决心不与苏止柔争自己表哥赵念泽之后,祁阳公主的那些小手段便也只是黔驴技穷了。
毕竟用一个小医官的女儿安排在自己上位,除了恶心自己,其实更只会让人嘲笑她祁阳公主不知礼数。
而她的视角很清楚的便能看到自己表哥赵念泽,此时她自然也能毫不意外的发现赵念泽的视线只全数落在苏止柔的身上。
在她收回视线时,上首的祁阳公主果然正对着她笑得一脸挑衅。
若是从前,她定然会出言与故意挑事的祁阳公主争执几句,然而今日她实在没什么心思与祁阳公主就这种小事争论。
故而在祁阳公主对着她笑得挑衅之时,她也只是点了点头,与祁阳公主示意。
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倒是气的祁阳公主连笑意都收了。
不过她今日虽然不想与祁阳公主产生争执,有人却是看不惯的。
坐在她下首的陈嫤年从来不是个忍气吐声的主,她在见到苏止柔居然坐在姜念娇的前面,她立马便出声质疑道“祁阳,这小医官的女儿怎么还排在我们前头了?这会不会有些不大合适啊?”
祁阳等的便是她们质疑自己的时候,因为不管她们说的多有理,只要她们质疑,看在赵念泽的眼里便都是挑刺。
果然随着陈嫤年的话音落下,在她对面的赵念泽便用一脸责备的眼神看着自己。
姜念娇对于这被恋爱冲昏头脑的表哥很无语。
陈嫤年的质疑合情合理。
更况且陈嫤年的话也不是自己说的,他瞪着自己做什么?
为免给自己平添几分闷气,姜念娇只干脆转头不看自己表哥。
不想她不过侧偏了视线,居然见到了坐在自己表哥下首的赵衍桢。
这倒算是奇事一桩了,毕竟往年的春时宴,这位三殿下并不怎么参加。
赵衍桢今日穿着素白绣金线的水墨鹤纹圆领袍子与同色宽袖外衫。
一阵轻风过,只吹起他头顶的桃花枝,倒正映了词中那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似是感应到了姜念娇的注视,那少年也转头看向姜念娇,甚至还同她笑着点了点头。
他这副模样,哪还有昨日那般凶戾之气。
姜念娇自然也同他点了点头。
想着姨母昨日的话,她很快便又转了头去。
只听上首的祁阳正回应着陈嫤年的质疑“往年里都是照着长辈们的规矩来实在有些无聊。今日咱们只以才论座,又何必那么在意坐次?若说不合适,你这位置倒确实不合适。”
她这话音一落,只惹得场中诸位公子小姐忍俊不禁。
陈嫤年只喜欢舞刀弄枪,连绣花都不会。在京中闺秀圈中也算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
祁阳显然是有备而来,陈嫤年自然被怼的哑口无言。
而且她虽混不吝,却也不可能真对着祁阳动手,故而她只能气的轻哼了一声,就此座下。
姜念娇本是不打算搭理祁阳的,但见祁阳引火烧到了陈嫤年身上,她便也笑意盈盈的起身道“公主的想法倒是有趣,以才论座?公主坐在首席想来定然是自认才艺第一人了?我记得那时跟公主在太乐坊学舞时,公主的水袖舞确是一绝,不如今日便由公主开个头彩如何?”
听到姜念娇的话,一旁的陈嫤年也非常上道,她只立马起哄道“我确实什么都不会,但公主殿下一定很有水准,不如跳一个呗。”
有不明就里的自然跟着附和。
这便是踩到了祁阳的痛处了,祁阳虽然讽刺陈嫤年不学无术,但其实她自己也不比陈嫤年好多少,而且陈嫤年是自幼随自己父亲在边关,无心学这些,她却是真有点手脚不协调。
尤其当年学水袖舞时,简直灾难现场。
不是她踩到自己的水袖摔倒了,便是踩着了别人的水袖。
今日她原本当个主持就好,也没人会去追究她的过去。
不想她却偏要来招惹与她知根知底的姜念娇。
此时被姜念娇与陈嫤年这么一激,她的脸色更是一黑“我贵为公主,凭什么表演给你们看,你有这个本事你怎么不表演?”
姜念娇笑意盈盈道“我就是自认没这个本事,所以我才坐在这里啊。”
祁阳自然也听出姜念娇是在拐弯抹角骂自己没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