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这话时,容宣眼里是难以言喻的悲伤与哀恸,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愿意净身入宫做一名太监,不止身体不完整,还要受人白眼,被人在背后非议,将来老了,无儿无女,无妻无家,只能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辛夷怔怔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是顺着下巴落下,滴在手背上,那么的灼热,仿佛要将皮肤烧穿一般。
她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过了很久方才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她是长姐,本来辛家遭逢这般大难,应该由她一肩担起,那样辛容就不用改名容宣,隐姓埋名,更不用净身入宫……
那厢,容宣在几个深呼吸后,已是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他漠然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说到这里,他忽地想起一件事,带着一丝颤抖与期待道:“母亲……她还在吗?”
这件事盘桓在他心里很久了,辛家出事后,他饶幸躲过一劫,曾悄悄回去看过一眼,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还少了辛夷与柳氏以及福伯的尸体,猜测他们与自己一样,都逃了出去,知道自己尚有亲人在世,关非孤苦一人,无疑是十分欢喜的,在最初的那一段时间时,他一直盼着能够找到辛夷与柳氏,直至后面接连遭遇大变,才渐渐放弃了寻找;直至这次见到辛夷,这个被压到深处的念头才又浮现了上来,这几夜一直如梦魇一般纠缠着他,令他夜不能眠;几次想要找辛夷打听柳氏的情况,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其实刚才听辛夷说“唯一的亲人”,他心中就有了不祥的预感,若是不问,那他就可以继续当柳氏还活着,继续留着念想,若是问了,而又是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真的没法子了。
到底……他还是问出口了。
提及柳氏与福伯,辛夷眸光一暗,哑声将发生在嵊县的事情说了一遍,容宣面色惨白,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因为用力过猛,一根根青筋在白晳的皮肤下突起,犹如一条条青色的小蛇。
很久,他终于消化了这个消息,松开紧攥的拳头,垂目看一眼掌上被指甲掐起的深红指甲印,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简单的四个字,“我知道了。”
“你随江行远回岳阳吧。”容宣又一次这样说,不等辛夷反对,他又道:“多一个人在宫里做奴才,除了让爹娘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之外,并无用处。”顿一顿,他又沉声道:“毁一个就够了,没必要再拉一个做垫背,案子我会设法追查,也会设法将查到的情况告诉你,但是你必需跟江行远回岳阳,除非必要,否则不可以来京城。”说罢,他轻轻挣开辛夷的手拉开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