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雨冷冷勾唇,知道谢霖贵是在欲扬先抑,先讲自己的不足,再论自己的长处,以期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果然,谢霖贵接下来就道:“可下官也知道,程家野心勃勃,早已不满足淮南第一商的地位,还想涉足官场。”
“下官年过四旬,还是个小小县丞,哪比得上家大业大家财万贯的程家?只能吞咽下那些苦……”
“你说什么?”方知雨突然惊问。
谢霖贵重复道:“下官年过……”
他突然一顿,明白了世子妃到底在问什么。
——程家野心。
谢霖贵是个人精,立刻就抓住了机会。
“禀世子妃,程家早已不满足如今地位,也不满足只居淮南。早在程家老太爷未过世时,三老爷、四老爷就已经在外游历,四处布局。”
“四老爷往北,主要铺陈钱肆、药肆、成衣坊、首饰铺;三老爷往南,主要开设米铺、杂货铺、书坊。”
方知雨微微皱眉,似有所觉,却一时半刻揭不开面纱。
谢霖贵道:“世子妃可知为何是这些,而非其他?”
这人真是不简单,居然抓住她“好奇尚异”的性子,特意卖关子。
方知雨淡道:“愿闻其详。”
谢霖贵顿觉有了巴结的契机,笑得眉眼都挤到了一起。
“大周南方地广人稀,势散民穷。米铺低价卖粮能得人心;杂货铺带去稀奇物件,能宣扬名声;而书坊助穷苦学子入京赶考,能张扬势力。”
“至于北方……因为京城在北,所以北方富庶。”
“钱肆可以为官贵提供便利,从而延伸程家人脉;成衣坊、首饰铺则可以哄得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愉悦,多一些耳旁风的机会。”
“至于药肆,可以拉拢地位更高的贵人合伙赚钱,钱赚得越多,利益关系就越深。如此布局,很多事不用自己办都能顺利解决。”
听到最后,方知雨皱了眉:“你说的‘地位更高’是指什么?”
谢霖贵笑笑:“这个……下官不知,贱内知晓的也就这么多。”
话讲了,可却没讲透,就算传出去,他也不会受到太大牵连。
方知雨瞧不上这种人,但也抓不到对方任何把柄,只道:“你适才讲,程家想入官场?”
谢霖贵忙道:“是。程家老太爷在世时,就有一个考量——‘旁支可用’。”
“他让旁支子弟入族学,再出钱助他们入京科举,十余年来,已有不少人做了官,只是尚未有京官大员。但下官以为……这是迟早的事。”
方知雨察觉他话意未尽,“哦?”了一声。
谢霖贵知道,只要世子妃有兴致,他便有投效的机会。
于是道:“自如今的大老爷掌家之后,除了源源不断送旁支子弟入仕,他还将大房庶子也送去京城入了国子监,成了例监?。”
例监?便是纳捐而入!
方知雨冷哼一声,只叹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
谢霖贵又道:“如今大房庶子最显,已经成了二皇子府上的门客。”
“三房布局南方,自然不甘,也暗中送了女儿入京;只有二房,至今未曾听闻贱内提及任何作为。”
方知雨冷冷瞥了谢霖贵一眼,程家二房有没有作为可不好讲。
但面前这人今日能出卖程家,来日便能出卖自己……不能用。
“我知道了。”她冷冷一句。
谢霖贵愣住,他本以为世子妃就算不嘉奖,也会说两句客套话,怎的好像跟坦白之前的态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