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到了他的少年,那时他曾和父亲一起出海。
领航的燕鸥穿越蔚蓝色的希尔卡尼亚海[1]的上空,那些凯斯宾族[2]的船员,以及那手握着船舵,骂骂咧咧的水手们,朝着他的父亲乌拉赫斯·卡夫索撇了轻蔑的一眼。
在伊奥斯看来,他父亲老卡夫索刚刚那段发言,又是在犯神经了。
“我们要去的地方叫‘阿卡西’,意思是‘天空覆盖之下’!”
“天空之下?!你现在不就在天空之下吗?我们都在天空之下啊?!”一个水手拧巴着嘴唇,不屑地大声问道。
“不,‘阿卡西’不是它字面的意思。我要怎么向你们解释呢……那是一个独特的地方,一个神奇的空间;我妻子,这孩子的母亲,她死后就前往了那里,她说过她会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要找到那个地方,我会把她从那里带回来,带回到这世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伊奥斯也摇了摇头,替他的父亲感觉到尴尬。在任何正常的旁观者眼里,这些话语突兀、混乱且可笑。更不要说,是对着那些他们刚认识不久,有着各种混不吝和暴烈痞气的乡下小伙子们谈论这些事了。那些水手们的脑子里,只有几天前在海港的旅店把玩过的那些丰满双乳和品尝过的湿滑香吻。现在,他们却要被迫听着这个讨人厌的中年人,一个不折不扣的神棍,喋喋不休地讲述着那些鬼才会相信的事——他那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懂些魔法的亡妻、一个神神叨叨的女术士和她留下的谜语诗,还有那个能让她起死回生的神秘之地——‘阿卡西’。
“他什么时候成这样的?”边上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船员,甩了甩自己的老二,提起裤子,从船的边缘走过来。带着怜悯和嘲讽的口气问少年,伊奥斯能听的出来,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他父亲已经疯掉了。
“呵!谁知道呢,反正我从来不去理他说的这些……”
伊奥斯一边说着,一边靠在围栏上,灌了一口刚刚从大副那里赢来的烈酒,为了应和周围的人,少年操着刚学会的粗口,自己也补上了一句:“她死了!那女人她死了!不可能回来了!”众人的视线落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你这老东西,还是冥顽不化……”
“放肆!那可是你母亲啊!你怎么能称呼她为‘那女人’?!我是这样教你说话的吗?!”乌拉赫斯十分愤怒地吼叫道。
“清醒一点!”伊奥斯继续学着大人的口吻,顶撞到,“我就问你,你说你能复活她,那么你最起码先告诉我她的尸骸、或者她的坟墓在哪,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甚至连她死的地方——我的老家你都再没回去过!直到今天,你连是谁杀的她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老东西……就算哪天你真的找到了那个什么叫‘阿卡西’的地方,又真的学会了你口中那女人——那个老巫婆教你的魔法,把她自己给复活了,你真的不担心她是个长得像尸体的丑八怪吗?!好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你先去把她支离破碎的骨头架子找齐再说吧!”
在水手间又出现了连续讥讽的笑声。
听了他儿子的话,乌拉赫斯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只是径直走回他的水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