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就连将公文从申时行手中接过再呈给朱翊钧,整个过程中,张诚的心一直是提着的。
这倒不是张诚担不住事,而是内廷中,有人和他争。
张诚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理论上来说,他是内廷第一人,实则不然。
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
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张鲸,向来跋扈,又提督着东厂,是皇帝对付文官的一把好刀。
凭借皇帝的信任,张鲸全然不把张诚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放在眼里,甚至隐隐还压着张诚一头。
走私案牵扯到了宫中,张诚是怕张鲸趁机向自己发难。
外廷的文官们因为争权夺利常常闹得是头破血流,内廷同样如此。
挨上一刀进宫,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个利吗。
就算是因为家里穷,活不下去,挨一刀进宫就是为吃上一口饱饭。
可宫里的饭那么好吃吗?
你不踩别人,别人就会踩你。
朱翊钧从张诚手中接过公文,他知道张诚心中所想,用人之道,重在制衡,外廷需要制衡,内廷同样需要制衡。
张诚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与张鲸这个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争斗,于朱翊钧而言,是好事。
只要不耽误正事,下面争斗的越厉害越好。
翻开公文,朱翊钧倒是没想到,不是宫中有人参与走私,而是牵扯到了皇子。
郑国泰弄了一批丝绸卖到海外,但是没有纳税,也就是没有正规的手续。
走私,当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更不可能打出郑国泰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旗号。
浙江没有设立市舶司,因此走私的人很多,但不知怎么,偏偏郑国泰走私的船就被巡查的官员查获。
而且,还查获了十匹马。马呢,倒不是战马,而是矮小的日本马。
日本人个子矮,日本马个头也不大。
大明朝有严令,出海做生意可以,但不能卖给倭寇货物,更不准与倭寇有往来,否则按通倭论处。
“浙江的意思是,郑国泰通倭?”
申时行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目前来看,只是有一定的嫌疑。”
“不过,据被缉拿的船员交代,他们购买的日本马,是为了进献给皇三子殿下的。”
朱翊钧将公文猛摔在书案上,语气一凛,“他们是想说,皇三子也通倭?”
“不敢,做臣子的岂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申时行回答的干脆利索,不带丝毫犹豫。
“他们是拿不准嫌犯交代的是真是假,故行文至刑部询问,刑部尚书张孟男将公文报到了内阁。”
“兹事体大,臣不敢耽搁,便急忙进宫禀明圣上。”
朱翊钧的语气略显缓和,“皇三子好动,想骑马,可我大明朝的马皆是高大,就连小马驹都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