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今年以来,陆自明和叶苹苹之间的联系很稀薄。叶苹苹的电话越来越少,有时陆自明约她,也总是要么加班,要么聚餐,约会的频率日益稀薄。他并不是个心理脆弱的人,但也难免东想西想。难道她另觅新欢了?自己曾单刀直入地问过她,但她矢口否认,还取笑他太敏感。三十年华,应该成家生子了。家中父母和姐姐都来电问过几次婚姻大事,自己一直不能给出确定的答案,再拖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可是叶苹苹总以家庭因素拖延着,这个事就这么僵持在这里。对这段感情陆自明不忍放手,此时放弃意味着这几年的感情付出就变成了沉没成本。可是他又不能把握,仿佛是一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成为一桩烦心事。
陆自明晚上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没有出门一步。去和留的念头反复纠结,理不清个头绪。政治处自己原来从来没打过交道,那是党办吴帆青对应的上级条线部门。工作内容当然就是党务工作、干部人事工作、劳动工资工作等等吧。自己去了能做什么呢?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留下来呢,自己真心厌倦了这一切。前年、去年这两个春节自己都没有去过郑义平的家。新的主要领导到位,从基本礼仪上讲应该多跑跑、走动走动。拎上点礼品、礼物登门拜访,倒不在于礼物的轻重,关键是向新领导表明一个态度,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站队吧。人嘛,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思前想后还是没有这么做。不知道为什么,拎礼物上门对刘积仁则觉得十分自然,对郑义平则十分别扭。大约内心还是将刘积仁看作导师的身份多些,没觉得是纯粹的拍马屁、跑门子,心理上坦然很多。再者,从儒家传统来说,改换门庭都是为人所不齿的。历史上的贰臣传都是些什么人?奸佞小人!形容这种人的词语都有哪些呢?见风使舵、朝秦暮楚、首鼠两端、见异思迁、反复无常......陆自明总觉得跑了郑义平的门子就是对刘积仁的一种背叛。虽然这种背叛只是自己心理层面的,但是即使在心理层面他也难以接受。
正是因为心里存着这点可笑的执念,耽误了他与郑义平之间改善关系的良好机会。作为体制内的老官僚,郑义平十分看重别人是否跑他的门子:像陈英俊这种他还没有真正掌权的时候就托人拜山头的人,基本划为心腹嫡系;掌权初期来跑的基本属于正常,如章哲立这种,晚跑的不如早跑,但总比不跑强。这些中层干部里,哪些人春节来家里跑过门子他不一定记得清,可是没有来登门的有一个算一个,他心里可有本账记得清清楚楚。别以为你们这个位置不是我提拔的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的位置捏在我的手上,把你换掉或者让你下去在我的一念之间。
陆自明拿出纸和笔,在白纸的标题位置写下“去留的利弊分析”,在下方划下一条竖线,左边空白处写下一个“利”字,右边空白处写下一个“弊”字。然后在两列分别一条一条写下去留的利弊。写写停停,不时地站起来在屋子里绕着圈,冥思苦想,深思熟虑,纸面上一条一条意见被梳理出来,最终决策的天平在向去的利这边倾斜。而且,纸上所列出的利弊更多的是从现实角度的考虑。如果从宏观上讲,人生是一个体验的过程,即使留下来解决一个副总的职务,如果仍旧分管物业管理,那么还是逃脱不了窠臼,仍是困在一个小范围里。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换个大环境没有什么不好,有新的人群、新的环境,可以迸发新的激情。况且去的是一个更大的平台,有更高的视野,更宽的未来。与其和陈英俊、章哲立之流的庸人争权夺利,螺蛳壳里做道场,不如到更大的平台上找一群更优秀的人并肩战斗。那样的人生,即使没有得到更多的利益,也会更有价值。他的心意渐渐坚定下来,还应该找朋友商量一下此事,时间还有,找谁说呢?他的脑子里想到两个人:丁亭山和叶苹苹。
看看时间还早,他拨通了丁亭山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