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取血量比之前都少，可鲛人的状态却比上一次还要差。
眼睛当中仍然是很乖巧柔和的神色，却发痴似的蒙上层不祥的阴翳，目光涣散，恍恍惚惚觉得浑身疼的厉害。
许白知道——这是因为鲛人同意，抽取出的血液与生命力几乎等同，哪怕是不大的一管，也足以让他承受濒死般的痛苦。
“乖乖？”
裴恂叫，只不过声音模模糊糊，鲛人耳边似乎被蒙上了什么东西，除了过快的心跳和嗡嗡声，别的都被隔绝在外。
对于鲛人，裴恂目前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因为很多特征与人类相似，那么血液这一块自然而然的就按照人类的估值去算。
对于人类来说，这些血确实并不算多。
可现在，裴恂拍着许白的脸颊，细细的听才能听到一点呼吸声。
“乖乖不准睡。”他后背骤然出了一身冷汗，手上用了点儿力，生怕这条鱼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
嘴唇费力的开合，裴恂将耳朵贴过去，仔细的听，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你笑起来……好看的……”
裴恂眼眶一下就红了，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情绪，只是头痛的厉害，只能咧嘴扯出个很狰狞的笑。
不能……他不能死……
裴教授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怨恨——为什么？为什么要抽血？
什么能比得过鲛人重要？
居然会把他害成这样！
真恨不得，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裴……”
裴恂悚然一惊，被一只冰凉的手搭在胳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终于从刚刚莫名的情绪当中挣脱出来，手掌将这只小手完全包裹。
鱼尾的鳞片有些褪色，裴恂将许白打横抱起来，同他一起泡进水里。
模模糊糊的呜咽从半张的唇齿间往外露。
裴恂伸手将眼角溢出来的那点泪珠接在手里，也没在乎池子里海水冰凉。
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陪着他一起熬。
【裴恂好感度：58】
裴恂抱着许白，突然就想起来那个很久没联系过的弟弟。
十三岁父母出的车祸，自己与弟弟两个人关系很一般。
裴恂也不是没想过主动示好，但他渐渐认识到是裴鹤夺走了爸妈全部的爱。
原本只独独属于他的、纯粹的爱。
父母去世后就再也没联系过。
裴鹤消失了。
从前的记忆分外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掩盖，裴恂脑袋里乱糟糟的。
他时不时低头去看怀中许白的情况，脸色看起来还是惯常的冷肃沉沉。
皮肤皱缩刺痛，裴恂还是木桩子一样杵着，嘴唇干裂的厉害。
他知道，这是海水中的盐在快速带走身体中的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