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拥有了这些,自己本该知足。
可既然是生活,便总有些不愿见到的插曲——
譬如迄今为止大部分百姓、军兵仍然害怕他半妖的身份,生怕他哪日疯魔似的在城中大开杀戒。
这等遭遇让他觉得周遭的环境有些压抑,进而有时会影响他的心情。
但终究碍于他仙人弟子,与城主之子的身份,没酿出什么太大的矛盾,更没有不长眼的喽啰来寻衅滋事。
最多是孤立,忌惮,避讳……
这些目光,有时甚至牵连到了外界对城主府的猜测。
有些子虚乌有的谣言,‘城主府会招来新鲜的丫鬟来填饱这妖猴的肚子’云云……虽未必能引得多少人相信,但却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辞根深蒂固。
这其中的三言两语,当事人自是听说不得。
饶是拿‘齐天大圣’的故事说服自己,可李平安内心又何尝不愿凭着人身与人相处?
他过去是人,饶是换了一副样貌,也仍然认为自己是人。
可外界却笃定了他是异类,时间久了,再怎么安慰自己也终有情绪滋生。
也让他待在山上的时间更多了起来。
他有些承受不起舆论的重担,也不愿身边之人承担舆论的压力。
平日里与‘师兄’练练剑,与‘师娘’讲讲故事,偶尔再下山看望爹娘,这样的日子总比受人冷眼要强。
‘师娘’还挺喜欢他讲的故事的,时不时都会从他这里套些西游、三国的典故,但他读书其实并不算多,等把四大名着讲完,估计肚子里的油墨也就耗光了。
就当他愁闷日后到底是该编撰故事讲与她听,还是如实相告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这平静的日子就要离他而去了——
‘师兄’要离开了。
在山中练剑十多年,傻子都能练成剑客。
向天已过而立之年,剑术已有小成,若是不遇到什么天灾横祸,混世大妖,在这乱世中自保已不成问题。
剑术已成,他自是不会再留在山中蹉跎一世,要离开这平安城,去寻那所谓的‘天机阁’,研习他此生真正的追求了。
哪怕李平安觉得凭‘师兄’半吊子的水平,这定然是条艰难的道路。
可隐约间,他竟有些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