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暗处却更显月明,琴便被安置在这样一个角落。坐在琴前的女子明明姿态闲适,眉眼温柔,但总让人觉得比洒落的月光还要清冷。可怪哉?大约只是酒后迷蒙罢了,瓷瓷刚才轻哄吴邪的低语仍在几人耳边,这样的她,何来的清冷?
瓷瓷想了想适合伴琴音的唱段,对解雨臣提议说:“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贵妃醉酒如何?应景。”
“确实应景。”解雨臣笑着点头,见瓷瓷的手指已经轻抚琴弦在感受了,——她方才也是这样在轻抚吴邪的,怔怔然失神了一瞬又道,“那我就是第一次真醉酒唱贵妃了。”
“第一次好!”黑眼镜拍手,又凑到琴边蹲下微仰着头,“第一次献给小仙女这可太完美了!小仙女是不是也是第一次给戏曲伴奏?”
?
你最好没有双关意。
“很少听戏,也没有伴奏过。”瓷瓷认真回忆了一下说道,“黑爷,您蹲这儿有点挡亮,要不回椅子上坐着瞧?”
却没想到黑眼镜干脆换了位置,直接在瓷瓷侧后席地而坐了,“这里视野最好,不仅小九爷的神情唱腔清楚,小仙女的拨弦动作也明了,嘿,主要是瞎子我眼神不太好,大家见个谅,就容忍我占了这最佳观赏位吧。”
霍秀秀才刚听黑眼镜说了‘正在努力’的话,这就瞧见他如此做派,心说要不是黑爷呢,不要脸也是一等一的,吴邪哥哥你可不能放任啊,不然就你那天真样,恐怕是真的斗不过他。
吴邪也有些恼,他自是看出黑眼镜不安好心,“你有耳朵不就行了?”说着招呼了张起灵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走向黑眼镜,不顾他的扬声挣扎,分别驾着他的一条胳膊就回了座位,“这里正对着戏台,搁园子里都得是加钱才能买到的位置,最佳!”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这样的互动还真有几分闹剧感,逗得人开怀。
闹剧在琴音响起的那一刻安静了下来。
——原来,‘缭绕天地’的形容,是在白描啊,不饰雕饰、不加渲染的白描。
琴音毫不费力地就夺取了在场几人全部的心神,甚至直至瓷瓷一曲落下,本该寻了合适位置进唱的解雨臣仍是一声未发,只目不转睛凝视着奏琴人。
“抱歉。”解雨臣道,“我实在是失神了,我,我的……”说到这里他的眼眶竟有些发红,“我的唱声加不进去。”就好像金玉之色融不进皎洁月光一样,它再有质感,但一旦置身月光里也必然会空洞。这种错落让解雨臣觉得绝望。
瓷瓷停留着按弦的动作,声音也依旧平和,带着不易察觉的安抚,“是我头一回伴奏,用的声音不合适,我们重新再来便是。”方才大约是月色太好了,她弹得有些投入,没注意到其他,应该收着些的。
更加轻缓、有承托感的琴音响起,解雨臣调整好状态,总算顺利进了唱。此时,戏词里贵妃从期盼到愁绪到怅然,戏词外……,——解雨臣意识到,他唱出了最好的一次贵妃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