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早。”容衍环视一周,“今日讲白阑经第三卷,天衡。”
呼啦啦的翻简声响起,容衍的目光从祝筝身上浅浅掠过,又跨步走近,将手里的经简放在了祝筝空荡荡的桌上。
她有些不自觉地紧张,默默挺直了背。
除开姐姐教的,祝筝读过的最多的只有女学。
被祖母送进去的时候才五岁出头,同门中她年纪最小,又因为祝家在外的名声,免不了受排挤。女学的课程她多半都不感兴趣,所以学的并不算好,几个夫子又喜欢看人下菜碟,祝筝自然没得过好脸色。
在学堂的几年,她不记得学了多少有用的东西,倒是患上了个怕夫子的毛病。
“天衡卷,自守修身。”容衍缓缓开口,“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是以圣人为无为之事,乐恬淡之能,从欲快志于虚无之守,故寿命无穷,与天地终,此圣人之治身也。”
他的声音本就温沉,读经的时候咬字很轻,像山间清泉泠泠流过,娓娓动人。
祝筝听的极认真,原来除了女德和夫纲,外面的学堂上授的是这些道理。
竹简上的字隽秀飘逸,看得出存放得当,还有股好闻的竹木香味。
因把经简给了祝筝,容衍须时不时绕回她身旁,指尖在他讲到的一行轻划过,染下一缕淡淡的冷梅气息。
早课背后是一面阔窗,远处的天光山雪交相辉映,月白色的弟子服上闪着银芒。
清风穿堂而过,弟子服的料子轻薄,被风吹的衣袂飘飘,日光斜照,一层白茫茫的莹莹光晕笼罩在他身上。
祝筝看入了神,忽然想起容衍在青石板上画的那些鹤。
仙姿玉骨,俊逸不凡。
耳畔风声吹过,她牢牢地盯着那被映的不太实在的轮廓,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容衍下一刻就要翩然振翅,羽化登仙,从此再也见不到……
“祝筝?”
有人远远地叫了她一声。
“……筝姑娘?”
声音忽然近了许多,祝筝一回头,就看见吉瑛一张疯狂使眼色的脸。
她倏地站起身,“对不起夫子,我没睡着!”
“师兄,我作证!”吉瑛也站起来,“她只是看你看入了迷!真的没睡着!”
身后传来众人的一片哄笑。
祝筝的脸刷一下红透了,低着头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去。
容衍垂眸,凝向祝筝的发顶,“听困了?”
祝筝摇了摇头,脸色通红地辩解道,“夫子讲的太好,我就是听入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