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上不断蔓延的字迹瞬间中断。他的疑问传来。【同志,你是谁?】极具标志性的话在白纸黑字上荡开,带动我的心脏狂跳不已。即便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在这一刻,一个几近荒唐的想法仍旧钻出了我的脑海:我在和八十多年前的红军前辈对话。一个和我同病相怜,却在浴血奋战的战士。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的手因兴奋而剧烈颤抖着,险些抓不稳纸条。我想,这是一个好契机,我应当去做点什么。他的询问再一次跃上纸面。【同志,你是谁?】看着末尾稍显迟疑的问号,我啃了口干巴巴的馒头,有一瞬的恍惚。
我是谁?我是八十多年后,一个走运生在好时代的普通人。这么荒诞的答案,他不会信的。但总会有一个能让这个唯物主义战士信服的说辞。我不知道他的战友是什么性情,只能尽量模仿着男人间调侃的语气。【我在地底过得好好的,你哭丧个球?】【不找到大部队帮我报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纸面上平静了好久,猛然跃出两个字。【张卫国?】这是一个在那个时代,常见到没有一丝辨识度的名字。是刚才死在他面前的战友。我默认了他这个称呼,利用他的歉疚,顶替了那个叫张卫国的战士。
原本打算花完存款就离开这个世界。现在看来,还可以再等等,我想要活得再久一些。我看过这种题材的小说,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通过上帝视角,扭转他们眼下的局势。别人能做得了,我祁宁也能做。至少,让胜利的代价没那么惨重。或许,掀起的蝴蝶效应可以让医疗技术更进一步,让我心口的伤痛少一些。
我拎着手里轻飘飘的信纸,又看了看眼前空荡荡的冰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块馒头,丢进冰箱。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好半响,馒头都没有动静。在我快要失望的边缘,那张陈旧的信纸上又漫出苍劲的墨迹。【馒头收回去。】【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看着眼前的字迹,我甚至能够想象出那般严肃的语气。那个时代的他们,现下谈起来像传说。传说,我听过,如今传说里的人就在眼前。
我没有发现话里的端倪,只是一笔一划在信纸上回应。【我是鬼,鬼不算群众。】【就当,兄弟请你的。】在那个饭都吃不饱的时代,又跟鬼子鏖战许久,怎么可能不饿?冰箱一关一开,里面孤零零的那个馒头不见了踪影。我的呼吸因兴奋变得急促起来。我能通过这个冰箱给他送物资,甚至可以告知他时局下一步该如何发展。这意味着,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一场各种意义上必赢的战斗。
我看了眼窗边绽开的烟花,那绚丽的色彩仿佛在提醒我生活的美好。似乎有了一点勇气,我踏出了半年来从未踏出的房门。直奔超市。考虑他一个人转移不方便,我只买了够吃三天的食物。把食物从冰箱寄给他时,我信誓旦旦向他保证。【只要你听我的,这场仗,我们一定能赢!】他的回应显然有些迷茫。【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但是为了抗战,我信一次。】【是哪场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