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近丈,格外苗条。
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土著生灵,其体态,让卢仚想起了‘竹节虫’。他们站在雾气中,朦胧的身形隐约可见,其腰身,大概只有寻常人的胳膊粗细。
而他们的双足和双臂,则是格外的颀长。双足占了身躯总长度的七成左右,而两条手臂,则是从肩膀几乎垂落到了地面上。
雾气滚动,几个奇异的生灵缓缓走出,靠近了卢仚布置的五行颠倒大阵。
在阵法释放的余威作用下,几个生灵身边的雾气被驱散,露出了他们的真实模样。
高高瘦瘦,色泽黝黑发亮,身上密布着一块块拇指大小的三角形鳞片,每一片鳞片的核心位置,都有绿豆大小的暗红色符纹若隐若现。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符纹,好似时刻都在蠕动着,让人莫名的头皮发麻。
这些家伙,五官容貌倒是和寻常人差不多,只有正常的双目,但是鼻梁凹陷,两个朝天的圆孔就是他们的鼻子,让他们的面孔多了一份浓厚的兽性。
他们的面颊也是鳞片密布,额头上还生了两根尖锐、凸起,有半尺多长的尖角。
这些尖角色泽黝黑,呈半透明状,分明是某种晶体质地。在半透明的尖角中,有滚动的符纹宛如流云一样翻滚,随着符纹的涌动,四面八方浑浊的天地灵机不断被尖角吸纳。
卢仚能感受到,这些被吸入尖角的天地灵机,有三成左右被这些奇异生灵的肉体吸收,不断的夯实、增强他们的肉体力量,从鳞甲到筋骨,他们的身躯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在不断的、自然而然的进化生长。
进入他们体内的另外七成天地灵机,一部分留在了他们的尖角中,不断的增强尖角的威能,让他们的尖角变得更加致密、坚韧、锋利,蕴藏的奇异力量也越来越强大。
而最多的,大概占了四成的那部分天地灵机,则是直接涌入了这些奇异生灵的心脏部位。
隔着身躯,卢仚都能感应到,在这些奇异生灵的心脏部位,有一团炽烈的烈火在跳动。
磅礴的精气,澎湃的精血,这些家伙的心脏也不知道囤积、转化了多少天地灵机,已经变成了绝顶的天才地宝——起码在铁针等人随行携带的军资中,那些保存妥当的,来自铁门关官方库房的珍稀药材中,卢仚没见过任何一种可以和这些家伙的心脏相提并论的宝贝。
卢仚眸子里隐隐有寒光闪烁。
这些生灵,若是遇到两仪天道门那些炼丹大师,怕是等待他们的,不是什么好下场。要么被猎杀干净,剖取心脏入药……要么,如果他们可以被圈养的话,他们会被那些炼丹大师好吃好喝的养起来,等到一定的年限后开膛破肚,化为炼丹的原材料。
透过有淡淡雾气流荡的五行颠倒大阵,几个走出浓雾的土著圣灵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在大阵中乱滚、乱窜,然后不断栽倒在地抽搐的小人儿。
他们用‘啾啾’如鸟鸣,又带着刺耳金铁撞击声的奇异语言,急促的交流了几句,然后就抬起头来,朝着城墙上的卢仚等人张望了过来。
卢仚手指朝着最前面的一个土著生灵指了指。
兔狲一跃而起,蹦到了一架重型床弩上,他用自己肥硕的身躯,狠狠的砸向了重弩的弩机,伴随着沉闷的机括轰鸣声,床弩的弓臂上一道道扭曲蜿蜒的符纹亮起,弓臂骤然跳动,恐怖的力道带动弹性惊人的弓弦,将床弩上长矛般的弩矢狠狠的投射了出去。
兔狲跃起的时候,他屁股一歪,顺便调整了床弩弹射的方向。
要不说,五位大爷中最鸡贼、最奸猾的就是兔狲呢?
床弩一歪,三支并排的弩矢带起一抹寒光,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扎向了站在最前面的那名土著生灵。
那土著生灵猛地抬起头来,他举起了右手,尖细如匕首,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掌狠狠劈向了扑面而来的弩矢。
‘嗤’的一声!
经过兔狲加持,锋芒度飙升的弩矢,硬生生被这土著生灵劈成了两片。
甚至,没有什么火星迸溅,三根弩矢变成了六片,很是流畅均匀的从这土著生灵的身边划过,重重扎在了他身后的地面上。
地面爆开了六个大坑,弩矢射入地面七八尺深,露在外面的枪杆剧烈震荡着,发出刺耳的‘嗡嗡’震鸣,好一会儿才彻底的停歇下来。
‘吱~嘎’!
被弩矢射了一击的土著生灵尖叫了一声,他骤然跃起,身体猛地弹起来百多丈高,划出一道弧线,就朝着城头的方向跳了过来。
这一个蹦跳,按照这厮的弹跳力,他起码能跳出二三十里远近。从他所在的位置,他可以轻松的落在城头上。
只是,卢仚右手一挥,五行颠倒大阵内五色光芒流转,大阵覆盖的范围向外一个吞吐,天地一片混乱颠倒,这蹦跶起来的土著生灵就在空中一个踉跄,直接被卷入了大阵中。
天地颠倒,蹦跶起来的土著一头朝着地面狠狠扎了下去。
‘咣’的一声巨响,这厮大头着地落在地上,炸起了大片的土浆、火星,在地上硬生生砸出了一个直径十丈的大窟窿,附近好些小人儿被震得高高飞起,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高高瘦瘦的土著歪歪斜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用力摇晃着脑袋,颇为不解的看着四周骤然陌生的天地。蓝田,白云,和风,细雨,空气中,甚至有青木之力转化而成的淡淡花香……
在这一方原始、蛮荒、浑浊、混沌的天地中,如此景象,简直就好似开天辟地一般,直接颠倒了这个土著生灵的认知。他愕然看着四周,摇摇晃晃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然后手舞足蹈的尖叫起来。
他没能透过大阵看到自己的族人站在哪里。
他只是胡乱的朝着他自以为族人所在的方向挥舞着手脚,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而大阵外,他同行的几个族人则是同时向后退了几步,他们脸上的三角形黑鳞一片片的竖起,犹如蜜蜂翅膀一样高速震荡,不断发出‘嗡嗡’的震鸣声,显然紧张到了极致。
浓雾中脚步声响起,三十几名高挑、瘦削的土著缓缓走了出来。
他们眸子里闪烁着猩红色的幽光,带着森森恶意直勾勾的盯着墙头上的卢仚等人——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五行颠倒大阵是怎么回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知道,这一切古怪,都和城墙上这些看起来生得细皮嫩肉,应该滋味不错的奇异生物有关!
这些家伙源自本能的强烈欲念,甚至透过目光,直接而粗暴的传递给了卢仚等人。
这些土著,他们根据自己本能,直觉的判断出卢仚等人应该是‘松软可口’、‘香甜多汁’的‘极品食材’……所以,他们对卢仚等人充满了‘食欲’,他们现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冲上城墙,将卢仚等人一片片撕碎了好生品尝他们血肉的芬芳。
如此强烈的欲念。
如此毫不遮掩的野性。
卢仚等人感受到了这些家伙目光中传递出来的诸般念头,好些人下意识的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绷紧了肌肉,差点就将手中的弓弩朝着这些家伙投射了出去。
不可能交流。
不可能和解。
这是一群自高自大到了极致,天性癫狂而强势到无可理喻的奇异生灵。
‘嗡’的一声。
就在这些生灵站在城外,朝着卢仚等人叫嚣怒吼时,众人脚下的城基微微一震,城墙再次加厚了一丈有余,因为城墙的加厚,墙体内一部分防御禁制已经勾勒完成,在高达百丈的城墙表面,一道一道雷霆缠绕的巨柱纹路不断蜿蜒而出。
这是一道天罚雷阵。
若是有强敌攻城,守城之人只要发动大阵,就会有无数条狂雷呼啸落下,攻击敌人。
这等防御禁制,可比城头上的重型床弩的杀伤力要强多了。
只是这等禁制固然杀伤力巨大,但是消耗也同样恐怖……万雷齐发只能持续一盏茶时间,就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重新吸收天地灵机,重新储存力量。
无上太初天的官方衙门,对于开拓团还是用了心的,这些城基拥有的防御手段,还是不错的。
虽然耗能巨大,但是随着城基的不断生长,随着城墙的不断加厚、内部禁制的不断补全,诸般禁制不断生成,攻防之力会越来越强。
众人心中又踏实了一些,看着城墙数十名叫嚣的土著生灵,周老刀甚至有兴致探出半截身躯,朝着对方用力的挥了挥拳头:“孙子,来……”
周老刀的脑袋微微一沉,大鹦鹉从天而降,一屁股坐在了他脑袋上,挥动着翅膀就叫嚣了起来:“喂,城外的孙子,对,就是你们,灰孙子们……看看你们那寒碜模样……你们亲爹,是不小心将你们喷在了竹节虫身上么?你们亲娘不是人,是虫子罢?”
“唉哟,一个个可怜兮的小模样……看看你们那细胳膊细腿儿,可惜就是腿儿少了些,只有两条腿……若是多个百八十条,你们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就可以念叨着——掰开一条腿不是,再掰开一条腿不是……”
骂着骂着,大鹦鹉自己笑得浑身抽抽,瘫在周老刀的脑袋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周老刀等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相互看了看,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这‘掰开一条腿不是’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卢仚则是面皮一黑。
年少无知时,他一个人困守小院,对着刚刚孵出来的大鹦鹉絮叨着说一些前辈子走下三路的荤段子……咳咳,这大鹦鹉也是,好的不学,专门学这些!
虽然这些土著,他们的胳膊腿儿的确是细细长长的和蜈蚣一样,你也不能……不能……这样子说人家不是?
“斯文,斯文!”卢仚双手合十,念诵了一声佛号:“吾等,礼仪之邦,都是饱读诗书的……”
大鹦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用翅膀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水,拉长了嗓子‘嗷嗷’道:“斯文,斯文……所谓离离坟上草,一年一枯荣……那是你母的坟头草罢?”
大鹦鹉再次扯着嗓子尖笑起来。
其他四位大爷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看大鹦鹉,然后又极其鄙夷的看了卢仚一眼——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唯有大鹦鹉能够‘鹦鹉学舌’,能够和卢仚用言语交流。
所以,大鹦鹉一切不正经的话语,基本上都是来自卢仚的耳濡目染!
这厮变得如此的疯疯癫癫的,卢仚这个从小将他们养大的,亦父亦兄的家伙,要承担绝大部分责任啊!
卢仚被四位大爷看得面皮略有点发红。
他手起处,一道‘闭口禅’佛光洒落,大鹦鹉骤然身体一僵,再也无法开口说一句荤话。
卢仚向前两步,朝着城外那些叫嚣的土著生灵上下打量了一番,手指上挂着的白骨舍利光芒一闪,三十六尊白骨神魔腾空而起,化为丈许高下通体白骨嶙峋的本相,脚踏流云朝着城外的三十几名土著生灵冲了过去。
白骨神魔腾空冲出的同时,卢仚双手合十,念诵佛经。
开拓团内上千万青壮随着卢仚的诵经声,齐齐高呼卢仚之‘法海’法号……
在这异域,面对不可测的土著生灵,这些开拓团所属,无不需要强大的精神支撑。而卢仚,就是他们如今最佳的选择,更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浩浩荡荡的信仰念力在佛法转化下,化为肉眼可见的金色洪流涌向了卢仚。
这些人,全都是‘天人’!
放在下界,放在两仪天,这些开拓团中最普通、最弱小的‘孩童’,单单肉体力量、速度敏捷等等,就堪比‘佛主’级的大能。而他们的神魂强度,更是天生就和经过千锤百炼苦修的大能神魂相当!
这里有上千万无上太初天的‘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