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如潮,渔船晃晃悠悠,悄无声息地往西行驶。
鹿淮和虞晴儿歇宿在船舱之内,并肩靠着板壁,想起今夜的那些惊险,犹自心悸。
好一会儿,虞晴儿才道:“鹿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鹿淮道:“管他去哪儿,只要离那帮隐者越远越好。”虞晴儿低下头来,说道:“我想家了。”但心想父亲已经不要自己,不免又伤心了一回。
过了会儿,虞晴儿又道:“鹿哥哥,你想家么?”
鹿淮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个,此时被虞晴儿提起,竟不知道怎样回答。
见他半天无话,虞晴儿轻轻叫了声:“鹿哥哥。”鹿淮这才反应过来,摇头道:“不想。”虞晴儿奇道:“你不想家?”鹿淮点点头:“我没家可想。”虞晴儿不解道:“什么叫没家可想?”
鹿淮道:“我十岁那年,村子里发瘟疫,爹娘弟妹都病死了,我逃了出来,一个人去学功夫。我没有家了,哪还有什么‘想家’一说?”听他这么说,虞晴儿一怔,心里升起一股怜悯,觉得鹿哥哥也很可怜,身子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了靠,挨近了一些。
鹿淮察觉到了虞晴儿的亲近,心里蓦地一暖,想到了从前家里的事。
自己父亲虽然严厉,但心里是十分疼爱自己的,母亲则更不用说了,是个无可挑剔的慈母。弟弟妹妹都很听话,跟着自己屁股后头转,哥哥长哥哥短的,手足之情甚深。后来家人感染瘟疫,尽数病死,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幸免,只得变卖微薄家产,投身到了天鹰馆。
谁知在天鹰馆居然受尽折辱,跟家里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远。他离家已有多年,再没想过家里的事,今天听虞晴儿提起,竟忽而生出一股心事来,让他烦郁难过。
人在江湖,何以为家。
心思起伏半晌,鹿淮一转头,见虞晴儿靠着自己的肩,已然睡着了。虞晴儿睡姿安然,睫毛轻轻颤动着,小手仍旧抓着自己的臂膀。
鹿淮莞尔一笑,也歪过头去,两人就这么偎依着,靠着船舱板壁悠悠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