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灰原雄
芥子不是忽然消失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就这么和七海如此坦然的走进简易领域内。
被吸进去那一刻,灰原雄感觉到有一只手猛然拉住了他双肩包的袋子,起初他以为是学姐,等视线适应黑暗之后,他却看到了七海建人。
灰原雄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他恳切的希望七海没有看到。
“情况不对劲。”七海建人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你先站在别动,灰原。”
灰原雄双手握紧自己的包带,他几乎想把,你们能不能不要总这样,这句话说出来。
但他一向很乖,很友善,很懂事。他知道,他们是为了他好。
就像学姐总想要保护他,看不得他受一点伤害;就像妈妈和妹妹,每天晚上都要给他打电话,确认他没有再次从事咒术师行业,没有走路走太快,快到蹦起来。
“好吧。”他说,“那等你好了叫我。”
他低头看着地面,地面是树枝,纵横交错的树枝,密密麻麻,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绝对看不了。
“这里没信号。”七海建人说,“如果是简易领域的话,空间上的变动不会太乱,至少出口应该就在这附近。”
他以为七海要丢下学姐,但没想到,他才是被丢下的那个。
“你先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我去找芥子学姐。”七海建人用不容置喙的口吻道。
灰原雄不想说话。
沉默不好,从小到大长辈总会跟他这么说,要做一个有应必答的人,灰原雄。可他这个时候真的不想说,好。可以。没问题。那我在这里等。
高专还没有毕业的时候,他每个月都会去参加大医院的复健,陪同的人,有的时候是芥子,有的时候是两位学长,但更多的时候,是妹妹和妈妈。
学长学姐陪同的时候,他多半最轻松,因为不用假装坚强,而家人陪同的时候最辛苦,因为忍痛好累,但不可以出声还要装笑。
对于他来说,真正艰难的从来不是肉体,而是心灵。
医院有一个复健的互助会,灰原雄能在那里看到很多比他要残缺一万倍的人。他们有的手臂截肢,有的下肢瘫痪,还有一个明明看起来四肢健全毫无问题,但是脊椎却在一场车祸里因为司机酒驾而被撞断。
灰原雄是互助会里看起来最健全的,但他一点都无法从对比的苦难里笑出声来。因为这样很可恶,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互助会的主讲,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穿着护士服的男人。他笑容明媚,语气雀跃,和他说话感觉像在面对一个啦啦队队长。
“我们要接受自己。”啦啦队队长说,“我们要接纳自己。所以我们需要学会承认,在正常人的世界里,我们可能会因为特殊不得不成为弱势群体。但这不代表,我们其实是累赘。”
是啊,他不是累赘。
灰原雄被激励到了,他觉得啦啦队队长很厉害,他帮助到他了。他让他认为,自己还可以像从前那样生活,跟着学姐惩恶扬善,跟着学长满东京的跑。
结束复健那天,灰原雄给了啦啦队队长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甚至还哭了,说以后都会很感激你。
想象真的很丰满,可一落现实,全都石化,碎成了渣。
“灰原,你怎么了?”七海建人拍了拍灰原雄的肩膀。
一定是环境问题,不然他怎么会说,“七海,我是累赘吗?”这句话。
话出口,灰原雄就后悔了。他怎么可以把自己的烦恼说出来,更何况对象还是七海建人。
“抱歉,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