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
西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封锁西湖超过三十六个小时的军队已经在几个小时前完全撤离。
安静迷蒙的临安迎来了又一次的朝阳。
秦微白安静的站在山顶,看着面前的西湖,沉默不语。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天,不曾动过,也不曾说话。
那道注定会引起无数争论的彩虹已经消失。
沸腾的湖水完全平息。
但几乎覆盖了天地的剑气却仍然流淌。
无比森然的剑气不停的朝着秦微白的身后聚拢。
剑气所过,空间震荡,整片西湖都是一片朦胧。
那种强烈的模糊感笼罩着整座监察院,知道刚才才缓缓消失。
晨曦之中,淡淡的阳光下,所有的一切彻底归于平静。
没人离开监察院。
所有人都期待秦微白可以解释一些什么。
他们知道秦微白从西湖之中请出了一把前所未有的无敌之剑。
可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看到那把剑到底是什么样子。
神剑立于虚无之中,剑气将秦微白完全缭绕在内,人与剑都无比缥缈,无比神秘。
李鸿河静静的站在秦微白身后。
他的表情依旧平淡,可眼神却有些恍惚。
自那一晚彩虹升空开始,他的精神就一直处在恍恍惚惚的状态。
一道剑光跨越万里形成彩虹。
这是李鸿河有生以来看到的最强的一道剑光。
而这道剑光却并非来自于人,而是来自于剑。
这把剑匪夷所思却又真实存在。
对于一辈子都用剑的李鸿河而言,那把剑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神兵。
最重要的是,当长剑出世,剑光照耀着黑夜的那一瞬,他清晰的从那把虚无之剑中感受到了一抹熟悉的味道。
视线中所有的剑气全部集中在了秦微白的身后。
她缓缓转身,犹如梦幻的脸庞苍白而宁静。
李鸿河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无尽长空就在那里。”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
而是肯定句。
无尽长空曾经是属于李氏的凶兵,只不过二十多年前在边境一战中被打碎成了无数的碎片,李鸿河带着李氏离开幽州,在边境扎根多年找回了一些,还有一些落在了昆仑城手里,还有一些落在了北海王氏手里。
难道说还有一部分是落在了秦微白手中?
可这把剑如果真的加入了无尽长空的碎片,那要加入多少,才能让他清晰的感受到无尽长空的存在?
“是的。”
秦微白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李鸿河嘴角动了动,还未开口,一片无比凌厉冰冷的意味已经完全笼罩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赤裸而凶戾。
李鸿河的身体微微僵硬,如临大敌。
秦微白身后背负着的是一把剑。
但同样也是一种未知的,难以理解的生命。
这把有生命的剑从出世的第一时间就对李鸿河表达出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甚至可以说是杀意。
比如当初劈向了疯狂的那一道剑光。
李鸿河的心脏急促的跳动了几下,嗓音沙哑道:“这是谁的剑?”
秦微白看着李鸿河,她的眼睛淡然而明亮:“现在它在我手里,自然就是我的。”
有一种抗拒的情绪在她背后缓缓升腾,但那把藏于虚无的剑最终却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
“在你之前呢?”
李鸿河紧追不舍的问道。
“在我之前...是皇图的剑。”
秦微白沉默了一会,平淡道。
“谁?”
“谁?!”
两道声音同一时间响起,异口同声。
走到附近的东城寒光跟李鸿河同时向前一步,问了出来。
两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秦微白,眼神中带着
不加掩饰的荒谬。
秦微白眼神幽幽,扫过李鸿河,扫过东城寒光,她轻轻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放肆而完美:“你们没听清楚?又或者,想要我说的更多?”
“皇图的剑?”
东城寒光死死的盯着秦微白的身后,声音干涩而僵硬。
李鸿河沉默了一会,缓缓道:“这么说,你曾经是东城皇图的女人?”
曾经这两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我是天澜的女人。”
秦微白不动声色道。
李鸿河点了点头,有些迟缓,有些僵硬,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那,看上去有些呆滞。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微白看着李鸿河问道。
李鸿河摇了摇头。
他的身形佝偻而苍老,在清晨的风和阳光下,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凝固住的雕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苦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是这样,竟然可以这样...”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是轮回宫,明白了秦微白对自己的敌意,甚至明白了这把剑对自己的敌意到底是从何而来。
“你们想杀我。”
他向后退了一步又站稳,语气有些混乱的说道。
“你一生跌宕,大起大落,在整个黑暗世界都可以算是奇迹,若说布局者,中洲前后百年,你都堪称是第一人,如此手笔,如此魄力,如此心机,你也会怕死?”
秦微白的声音有些凄冷。
“心有不甘,如何敢死?”
李鸿河轻声叹息。
“至少你成功过。”
秦微白缓缓道。
“都是虚幻。”
李鸿河似乎逐渐恢复了镇定,语气冷然。
“但对我而言,都是真实。”
秦微白一字一顿的重重道。
李鸿河默然良久,才沙哑道:“有理。”
“所以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