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都跪下了,其他人岂能不跪?
于是乎,所有在场的人通通放下武器,向安菱下跪。
安菱表面不显,心里却很膈应,她的内心其实还停留在当初那条小渔村里,即使后面行走江湖,见过很多风景,也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她依然不觉得自己和凡人有什么不同,她与他们对比,只不过是略懂一点剑术和法术罢了。
她刚刚笑只是觉得族长整个人特别滑稽:族长头发都掉光了,光溜溜的脑袋被月光照得好像灯泡一样,他的胡子却垂到了肚子,都不知道头发是不是他特意剃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奇怪;他穿着一身红绿撞色的花棉袄,还用女人的胭脂在自己那张老脸上面涂了两个大大的圆圈,跟个纸人似的;他手里紧紧握着雕工十分抽象的拐杖,安菱不知道那是蛇还是什么,反正就跟一条未经雕刻的木质长条物体缠在棍子上一样;而他坐的那俩座驾更是惊人,那只有两个轮子的板车就跟安菱以前推去卖菜的一模一样,族长高高端坐在上面,表情严肃,好像屁股底下坐的是帝都传承千年的王座,而不是卖菜用的板车。
她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族长却好像天都塌了一样,直接从板车上摔下来跪倒在地上,甚至有些像安菱求饶的意味,看得安菱很不是滋味,甚至开始愧疚——自己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是了,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嘲笑别人,这次是她不好。
本来安菱还准备装神弄鬼吓唬他们一下,好溜进围楼里面,但现在的情况实在尴尬,她叹了口气,正准备给老人家道歉,却没想到这个动作又不知道哪里戳到了族长的神经,他直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仙师!是老朽来得迟了,没能迎接仙师的到来,千错万错,都是老朽一人的过错,求您大发慈悲,原谅老朽吧!”
呃?
安菱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还没说话呢,怎么族长就开始跪下了?她不忍看到凡人如此做派,温和开口道:“老人家,您快起来吧,我不会怪罪你们的。”
族长还是不敢抬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他心想,“这次,围楼怕是要死定了……”
安菱伸手,御风轻轻托起了族长,笑道:“老人家,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进去讨口茶喝,不知可否?”
族长满脸都被泪水糊住了,那两坨胭脂被眼泪一冲,糊得到处都是,他整张脸跟个花脸猫似的,安菱见状,却已经生不起任何嘲笑的念头,此刻,她只觉得可悲。
是什么,让他一见到修仙者就如此恐惧?是什么,让他即使践踏自己的人格,也要费尽心机地讨好她?
她看着面露惧色的凡人,心中不禁涌现出兔死狐悲般的悲凉之感,“李前辈,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东西吗……这就是,即使要被废掉持剑的右手,也要退出宗门的原因吗?我似乎,有些懂了。”
世上有些人,不仅每日享受着高高在上的特权,还要用手中仅有的权力肆意践踏弱者的尊严与人格,并以他人的泪水与鲜血为乐。
也有些人,虽然对这种情况不满,但因为自己也在享受着特权,所以他们只会闭上嘴巴,捂住眼睛,装作无事发生。
而在这个群体之中,还有极少数人会奋不顾身,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而挑战所处的阶层,比如,舍弃宗门追随仙帝脚步,最后孤独地死在了东海的李万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