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摇摇头,“二姑娘变成这样还不是应了她娘的报应,我看她是……”
镜中映出美人正用小姆指甲细细描摹两弯长眉的弧度,眼神晦暗。
当日她一出生就被迫成了杜氏上位的牺牲品,如今杜氏的女儿又被迫成了她入宫的牺牲品。
她微不可察地叹口气。
长朦无辜,可短短无辜二字又能在她心里占去多少分量。
她这十七年因杜氏受病痛折磨,也是无辜受害,而这一次给长朦下的砒霜,就当是还清一半了。
她的人生就是一个漩涡,只有拼命往上爬的人才能苟活,剩下的输家都被卷进深渊。
不甘心又能如何?从小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这个世上她若不争不抢,不会有人把饭亲自送进她嘴里,更不可能凭着一时的怜悯和同情就永远得到一个人的疼爱。
至少她长嬴没这么好命。
纤纤柔夷在额上贴了一枚梅花花钿,十七岁的少女定定瞧着镜里的乌黑散乱的发丝,不知何时已梳成妇人头。
她一阵恍惚。
仿佛昨夜还留着姑娘头。
暖阳透过窗棂撒下金片子,斑斑点点晃在她脑后别着的缠花簪上。
她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
以后的路,只会比在府里更血腥,更凶残。
吱呀——
虚掩的门敞开,更多的金片子洒进屋里,点点滴滴聚成一条金河,自门口蔓延到长嬴的绣鞋底。
接着,青色的葛布裙角擦着门槛游进,甘棠满面春风:“主子,尚仪夫人来了。”
*
俞朝重礼,尚仪夫人在大俞宫廷地位很高,凡是初入宫闱的女子,都需经过她们的提点,在正式进宫成为正儿八经的嫔妃之前,甭管多高位份,见了尚仪夫人都要施礼的。
因此长府上下又是好大的阵仗迎接,不巧的是这位尚仪夫人不喜热闹,一番不可避免的寒暄过后,她推掉了盛情邀请的接待宴会,主动提出要先与长嬴闲谈。
“老身姜妙清,见过长才人。”待进了宁娴院,这位尚仪夫人再次冲长嬴一施礼,长嬴也恭敬回礼。
“姜尚仪,一路辛苦。”少女嫣唇含羞带怯地一抿,言笑晏晏,“快进屋喝杯茶吧。”
“多谢才人。”
姜氏一落座,随身服侍她的三个宫女也一齐跟进来,垂手侍立一侧。
宁娴院的堂屋桌上摆着几碟切好的瓜果点心,摆成了莲花型,赏心悦目。左右各摆一把红木雕花圈椅,似乎是这间院子的主人考虑到姜氏年岁大了,还特意在左手边的椅背上放了一只软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