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城外
一天过去,闹剧的余波还在滕家庄里弥漫,原先朝气蓬勃的庄子,此刻却死气沉沉。
就连路过的宗亲也只是面面相觑,不敢言语,免得落人口舌。
但滕青身为庄主,此时却来不及关照庄内族人的心绪。
庄子内的一处大宅院中,日光透过天井映在院里井池之中,隐隐映出池底的水草以及几尾黑鲤。裴匡带来的随从正从院外将摞成一座小山一般的木箱搬入院中。
裴匡与滕青二人则是并坐于两把交椅之上,从其间茶案上端起的瓷杯还散着烟煴。
“滕庄主,不知今日这份礼可满意否?”
“裴客卿,客气了。若只是赔礼,未免过于厚重了?”
“诶,这赔礼也不只是为了昨夜的闹剧,先前是我有眼不识荆山玉,加上小人诬陷才对滕庄主有所误解。”
“身外之名而已,在下也是读过几年圣贤书,虽说这么多年都没能考取功名,但如今能造福自己所见之百姓也是知足。”
言语间,滕青也透露出些许怨气。
裴匡更是直接顺杆爬,把话扯开:“庄主谦逊了,当年你头回乡试便是解元,大名在整个岭南道也是响当当的。若不是滕家庄的祖辈是因当年魏王之乱而被流放,以至于庄主你虽有功名,却无官可做,不然如今也该是岭南一州地的父母官了。如此人才却只能归乡理事,那是朝廷的遗憾。我爹那死脑筋若是能开窍,这岭南一地也不至于要落得如今的局面。”
“诋毁朝廷的言语多说无益,眼下能苟全于此,在下也已心满意足。今日这些财礼还请客卿收回,滕青受之有愧......”
滕青端茶转头看了裴匡一眼,透露出无奈之意,言语间起身拱手准备送客,却见裴匡低眉吹开杯中叶渣,一句厉声言语。
“庄主仕途坎坷,不想换一条路试试吗?”
“......不知客卿何意?”
裴匡不语,待到滕青重新坐下后方才开口:“今夜雷州港,轻烟舫有贵客相请。”
滕青听到「轻烟舫」三字心下一惊。
这听着像是一处画舫,实际上是由曾经东南水师中的楼船改造,那还真不是什么寻常富商能用得起的。至于为何以“舫”做称呼,用脚想都知道这船上是做什么的。万民教在教规中明令禁止娼盗之事,这轻烟舫还能在这雷州城中运作,如此看来便是这位身为教中之人的客卿在从中作梗。
但心中的惊讶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滕青脸上仍是面不改色:“看来还真是贵客。”
“这是请柬,那今晚小弟恭候庄主。”
裴匡也没有等滕青回准话,留下请帖,屋外堆成小山的木箱此时也已全数搬完,拱手之后便带着人缓缓退出了内院。
此刻,身后的石墙发出几声闷响,暗门打开,其中缓缓走出了一个精干老翁。
仍坐在交椅上的滕青一只手摩挲着那封黑纸金字请帖,眼中颇有玩味之意:“三叔,你说我这刚回来,还没下钩鱼儿就自己入网了。不会是有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