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书房已是深夜,祁承翊命人处理痕迹后,送扶云卿回厢房,才离开李府。
屋中燃着琉璃灯。
扶云卿盘腿静坐在床帐中,回想祁承翊护她、救她的过往。
二人之间经历那么多,分明是生死之交,扶云卿却觉得,她远远没有触碰到真实的祁承翊。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扶云卿终于熄灯睡去。
更深露重,寒夜孤冷。
不远处的高楼屋檐,祁承翊手握小酒坛,一口接着一口,清酒顺着下颌线淌落,他凝视着那忽然熄灭灯盏的厢房,仰头饮尽所有酒。
……
翌日,镇抚司。
堂下跪着李全、扶芸、李静姝三人。
祁岁安坐在右侧,微抿樱唇,秀眉之间尽是深思,她在思虑今日如何把李全送入大牢。
这是一场没有把握的审案。
历来从未有官员因为殴打妻女,被状告到镇抚司。
一身褚色圆领孔雀补子的江行危,两袖清风、不苟言笑,疾步踏入镇抚司。
随着他进入,周边锦衣卫神色微微变化,打起十二分精神。
江行危略抬袖手,朝长公主行礼,随后坐上高台,拍惊堂木:“今日本官在此,审理李全殴打妻女一案。”
镇抚司外,聚集不少旁听的男女老少。
有满脸淤青抱着稚子的妇女,也有杵拐杖的老妪、吸着烟斗吞云吐雾的老爷、挑着箩筐的货郎……
“哟,真是稀奇!竟审理殴打妻女案?”
“女人就得靠打,不打不听话!”
“上回我家那口子不做饭,拿烧火钳狠狠揍了一顿,烙印现在还有呢,听话得不得了,像狗一样,见着我就会摇尾巴,跪在地上给我换鞋,要多服帖有多服帖!”有一刀疤男口吻得意。
而他身侧,站着脖颈满是烙痕的少妇,怯怯地抱着孩子,眼里涌动泪光。
女子们听完这话,纷纷朝刀疤男投去目光,或怨、或怒、或怕……
“凭何身为女子,就活该被打?”一道清脆质问响起,如火山石掷入水潭,激起一层热浪。
一身萱草紫束腰长裙的扶云卿走来,人群自动为这姿容倾城、气质绝尘的女子让出道路。
那刀疤男见扶云卿非富即贵,敢怒不敢言。
扶云卿看向他妻子,是位骨瘦如柴的柔弱妇人,衣领竖起也遮不住深深烙痕,像是男子故意烫在颈处炫耀,叫人看到‘这是我女人,不服就打!',那种变态的征服与霸道专横,仿佛视女子如活着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