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昏暗,故而多了烛火。
案上茶烟袅袅,驱散因长久不用留下的霉腥,这不是个喝茶的好地方,许宴知轻晃茶杯迟迟不入口。
周祺兴倒不讲究,好茶在前没有不品的道理,饶是身处牢狱但想到有眼前人为自己作保他便有心松懈。
“你倒清闲。”掌中茶杯轻转,她抬眼略有打趣。
“这不是托了许大人的福嘛。”
她垂眸落目于杯中茶汤,汤色上佳,闻香不俗,是好茶。
只是可惜了,她不愿入口。
饶是如何过滤,都会有零星茶渣沉在杯底,她将视线凝于杯底,清淡启唇,“我到底年纪小,许多事看不全,周大人能坐上这礼部尚书之位想必所见所闻颇丰,眼下无事,不如周大人讲与我听听?”
周祺兴眸光一闪,唇间扬起笑来,他将茶杯一搁便道:“这官场沉浮,我也为官十数载,真要说与你听怕是说不完的。”
她淡笑,“那便挑拣些印象深刻的。”
“印象深刻的……”,他顿了顿,继续道:“还真有一件。彼时我还不在京城,不过一介乡镇小官。”
“那年庄稼收成不错,再加上先圣减免赋税,百姓的日子还算好过。于是年节村里的百姓便有了银钱去镇上采买年货。村长有个女儿生的漂亮,她陪村长去镇里时被镇上一户有钱人家的少爷看上了。”
“这少爷想纳她为妾,可这姑娘有个心上人,便死活不肯。可这户人家到底在镇上有些权势,村长不敢得罪,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家女儿送去。这姑娘的心上人打定主意要同她私奔,可到了约定好逃走的那一日人却没来,那姑娘等到的是那少爷。”
“少爷同这姑娘说,她的心上人抛下她了。这姑娘的心上人是个书生,因为少爷家中许了能资助他念书和科考,他便将那姑娘抛下了。”
“许大人猜猜后来如何?”
许宴知清淡道:“痴人怨侣,到底抵不过仕途,只是可怜了那姑娘。”
周祺兴轻笑开口:“后来我调任州府,京中委派接替我原先官职之人正是那书生。”
他举杯轻抿,又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到底是官,商户压不过。那书生虽受少爷家中资助但一直对当年之事心有怨恨,所以设了局灭了少爷家满门,唯独留了那姑娘的命。”
他言此停了一瞬,笑问她:“许大人听到这儿是不是以为这书生对那姑娘旧情依旧,一番隐忍蛰伏只为了将那姑娘夺回?”
许宴知指尖轻点杯沿,不置可否。
他道:“起初我也这样以为,可直到有一次州府中一位大人设宴,我见到了那书生,他新娶的夫人正是这州府官员的女儿,他可谓是平步青云,官途坦荡。”
“至于那姑娘,是那书生的通房,甚至连妾都称不上,那姑娘命不好被他当做攀升的礼送来送去。”
“我那时老老实实做官多年才碰巧得了机会调任州府,可那书生短短几年便快越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