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的酒坛刚被打开,立刻就有人问。
“这是上好的苍梧清。夜深了,不宜饮烈酒,这味道清醇的苍梧清最合时宜。我代小舒多谢诸位平日里的关照,还请伴着这琴音,多饮几杯哈。”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道谢声,夹杂着小二和妥妥给大家布酒的叮当声。
眼看着石坊上的琴声都要被盖住了,昙舒望了眼段少允的脸色,欲言又止。
在酒盏递过来前,段少允连拒绝的话都想好了,无奈这凤大小姐竟出乎他意料地一句话没说,只是捧着酒杯往他手心里送。
两人的手背无意间碰在一起,段少允立刻将手往回缩了缩。
凤筠契而不舍地往他手里塞酒盏,眼看着俩人的手又要挨一起了,段少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只得接过来,并点头称谢。
凤筠这才得逞般地咧嘴一笑。
其实,在京城少有人没听过左金吾卫将军府凤大小姐的名声的。
人人皆知她十三岁才从某个山野村夫家被接回来,可一回来便从两个姨娘手里夺了掌家权,又在几年的时间里为凤家开了十数间铺子,经营香料、当铺等极为挣钱的买卖。
不过她名声这么响,倒不是因为她能干,更多的还是因为她的飞扬跋扈,百无禁忌。
据说她强迫两个姨娘服食避子汤,因此她爹膝下只有她这一个嫡女,另外还有位庶子,却多年来不得认祖归宗,凤筠竟是连“凤”姓都不许他用。
这位庶子的小娘更凄惨,因凤筠不许她进门,她至今竟连个姨娘都算不上,凤大将军只好在城郊给这位昙氏置办了一套小院,把她养在府外,平日里连自己亲儿子的面都难得见上一回。
凤大将军的脾气已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可就连他都拿这个女儿无可奈何。
自凤筠十五岁起,便有媒人上门提亲,可都被她打了出来,以至于她二十出头了,都未能嫁出去。
因此,昙舒的这些同窗,都可以说是久仰她的大名。
有的因她欺负庶弟庶母的恶名而冷眼打量的,有的则出于生意上或官场上的目的而有意结识她的,而更多的,则是……
“凤大小姐,久仰久仰,不知何时有空,一定要来我家坐坐!”
御史大夫家的三儿子、京城首富家的嫡长孙、工部侍郎的大儿子都围着凤筠打转,又是敬酒又是恭维。若不是段少允自带一股上位者的气场,他们怕是要把他也挤到角落里去了。
可昙舒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他被推到一边,连自己长姐的影子都见不到。
眼看着凤筠被他们灌下一杯杯酒,昙舒心里有些急了:他长姐什么酒量,他又不是不知道?
况且只要一想到这些人存的什么心思,他的心里就……
凤筠却不以为意。
结交这些人,往后多是对凤家有裨益的,几杯酒而已,她又不是喝不起?
只是她心思都在段少允身上,她看得出他想静下来好好听一首曲子,所以刚才递酒的时候都没敢开口说一句话。现在这些人围着她叽叽咕咕,哪怕再压低声音,也是一片纷杂,她偷偷瞄了瞄段少允的脸色,果然见他的侧颜都隐隐地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