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棠脑子本来就不清醒,他没办法同这样一个女子计较。
一双儿女第一次见他的希冀眼神,顾岸记到现在,哪怕他刚开始并不喜这双儿女,也不得不承认,在血缘面前,他毫无抵抗力。
镇尺压纸,笔尖点墨,笔尖悬于纸上,停顿良久,顾岸开始回信。
自是先写给林海棠:和离之事待我回家再商讨。柳兄来信道你怀孕,却想堕胎,可是身体有恙?这一百两银票给你,若是担心钱财,则不必,若是身体有异,孩子去留由你。我很想默儿兰儿,但归家之期不定。望尔母子三人照顾好自己。
又起风了,在帐子里亦能听到外面的呼呼风声,风声里夹着鹅毛大的雪花,在这只剩枯草根的草地上卷积着乌云。
顾岸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右眼上面凹凸不平、丑陋的伤疤,在昏黄的烛光下,有些可怖。即使有这些疤痕在,依然能看出他有一个姣好的面容,清秀又冷淡的气质极为突出,这些疤痕,又给他增添了一丝狠戾的气势。
没有疤痕的地方,白皙平整,在这恶劣的环境下,皮肤依然比其他将士好的不知道多少,可以看出如果没有这些疤,他就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可惜没如果,顾岸对于脸上的疤也没有释怀,否则他不会在外一直以面具示人。
犹记得第一次戴面具的时候,并不好受,面具再轻也有重量,时间久了会在脸上留下一道压痕,鼻梁和耳朵也会疼,面具里侧也不柔软,那些崎岖不平的疤会被磨的发红、甚至出血,顾岸花了好久才适应它。
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或者在极为亲近的人面前,他才会摘下面具。
顾岸只在两个人面前摘过面具,母亲和林海棠。
母亲自不必说,顾岸自认没有比母亲更爱护他的人了,至于林海棠,还是因为被她吓要的那一晚,当时他脑袋发昏,只觉得面具碍事并不舒服,就摘了下来,折腾了林海棠一晚上。等到两人都清醒的时候,顾岸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捡起被丢在地上的面具,带了起来,他看到了林海棠害怕的神情。
自从火灾之后,顾岸没少被人这样看过,同情的、怜悯的、嫌弃的、害怕的,比比皆是,早已免疫,因此没说什么,去烧了热水给林海棠端到了屋里,其他的就什么都没管。
思索着林海棠之前的样子,脑袋不清醒,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没有感情、不知善待,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写出让柳书云赞叹的文章?
看着那张纸,上面的笔迹秀雅潇洒,写得非常不错,不用说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对于这些字出自于谁之手,顾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是林海棠,但是如果柳书云说的是真,这个想法可能要被推翻,话又说回来,柳书云自是没有立场要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