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开宝看到这些。总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去年的生丝行情好,他家里靠着生丝上的收益算是勉强躲过一劫,没落到这样的地步。不过即使这样,也把家里的几分桑地抵押给了镇上的曹老爷才算打发走了凶神恶煞的粮差。
曹老爷是镇上的“首富”,因为早年中了个秀才,便在这附近包揽税赋,隔三差五的也借点钱给乡下人,利息比一般的低半分一分的。和乡下人说话也和气,有个婚丧喜庆的,有往来的农户出几个小钱凑个小份子,一家子都能去“吃肉饭”――大伙都说曹老爷是个仁厚人。
仁厚归仁厚,这二十几年下来,眼见他家越来越生发――还不起他的钱只好把地卖给他的农户越来越多。曹老爷也成了坐拥好几百亩地的地主了,除了种桑,还领了“部照”,在镇上做起了生丝的买卖,家业经营的愈发兴旺。
想到到了中秋前他就得还曹老爷那笔本息银子就烦恼不已,若是今年的“蚕花”好,大约能还上这笔钱,若是不好,只能求曹老爷“展期”了。但是这二分半的月息一个月一个月的加上去,就会愈来愈难还清了。弄到最后,只能把地给曹老爷抵债了。
想到这里,他只能祈求蚕神娘娘开眼,赐给一次好蚕花,让他顺顺利利的把欠曹老爷的债还清了,让乡下人喘口气。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转完,他就想到年下就得给三庆办喜事的事情,三庆都二十三了,这个年纪还没有老婆,在乡下是要被人嗤笑的。媒婆给说过邻村一个合适的女孩子,他和老婆也中意――只是这笔彩礼和婚事的费用又从哪里出呢?
这么一想下去,无穷无尽的负担一一都上了他的心头,作田人的日子真是苦,他叹了口气,没一刻是让他能松快的。自己已经五十出头了――这把年纪虽然还能摇船,还能下地,但是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种田人苦,能活过五十已经是不错的寿数了。再熬几年也就两脚一挺,不闻不问了。可是阿庆和三庆的日子还长着呢。
稻田里有些地方已经翻过地了,暴露着干裂的泥块。可是还有大片的稻田没有动静。耕种这些土地的农民要么逃走了,要么已经饿死,还有许多人有心想种,却即没有种子又没有牛。只能望田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