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悲剧都是因为他的给予,可是除了给予之外他找不到任何自己存活在世界上的价值。青年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就像是在迁徙途中落后于族群的羔羊。他不是什么受人欢迎的神明、不是带来希望和善意的使者,而是带来恶意和悲剧的魔鬼,贪得无厌地窥伺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正如艾德蒙所说,他并不知道死亡的真正含义,可如今,他终于切实地体会到了。
那是无法挽回的悲剧,生命最后的丧失,骇人的灾难,停止不住的悲戚,将胸腔内的脏器撕裂成一片片的碎块,再密密的搅成一团,直到再也无法活动为止。
朋友的劝诫和自己长久以来的愿望背道而驰,血淋淋的现实让他不忍再伤害任何人,但卑劣的青年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着:
那就尝试最后一次吧,最后一次,如果成功的话他就继续,如果失败的话……他就再也不插手任何事情。
最后一次的尝试既不是金钱也不是药物——他要,将死亡的概念从世界上抹消,将所有黑暗的抹除。
随着他越发坚定这个念头,有无数的、常人看不见的光点向他飞速聚集而来,围绕着他旋转、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光点所造成的的影子都成了一道道残影,一条条斑斓的丝线,仿佛是在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青年的发丝无风自动,袍角在空气中乱舞,数不清的复数光点逐渐汇聚成一个闪耀的光团,从空中逐渐显形,落到了青年的面前。
青年抬起了脸,向那团光伸出手。他听到了无数嗡嗡的声音,如同濒临死亡时耳边的蜂鸣、或是安静时大脑无意识的警告,一根绷紧的弦,随着他的手离那团光越来越近,那些嗡嗡声也越来越响,宛如成千上万只野蜂飞舞,仿佛随时随地就要爆裂的易燃物。但是,当他真正握住那那团光时,这些声音又在一瞬间归于沉寂,安静地像是从没出现过,如同漩涡回归青年的诞生之时,那片永无止境的黑暗一般静默。
磕哒——
青年依靠着本能,用力地将光团捏碎了,发出的竟然是清脆地如同琉璃碎裂的声音。无数的光点从他的手中迸发,迅速地向四周散落,很快消隐在视野中,仿佛是一场盛大的烟火。
妇女们依旧闲聊着在河边捶洗她们的衣物,雇佣兵公会内年轻的人们还在闹哄哄地夸耀自己的经历,金黄色的啤酒肆意地沿着透明的杯壁上流淌,王宫内的达官贵人们还在半真半假地寒暄,伺机从对方手底下抢过一块肉来。小姐们还在担心未来的夫婿和新送来的珠宝首饰设计是否精致。
他们还不知道,神明已经下达了最后的决议,他们还不知道,漫长的光明将要来临了。
而青年在做完这些后,突然陷入了深深的困倦。大概即使对他来说,这样强大的、扭转世界的命令,也是有一点吃力的吧。
他放任自己失去意识,慢慢地陷入一整片黑暗,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不停地祈愿:
这个变化是让人们感觉到快乐的吧,让不知道有何意义的我……做一件有用的事情。
然而,宛如巨大的讽刺一般,青年的愿望终究不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