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灼很满意他的态度,微微一笑道:“李大门主有空该多读读史书。”
李相夷面上一哂。
他自问读的书不少,但偏偏讨厌那种歪曲事实、歌功颂德的鬼玩意——论有趣比话本子差远了,论有用则比不上机关数术、奇门遁甲。
他宁可去看晦涩的佛经,也不想看什么王侯将相都是天神转世的离谱东西。
叶灼一看就猜到他在腹诽什么,笑得更欢了,“史书里不全是粉饰太平的东西。”
“打个比方吧,前朝末年君王暴政,数支起义军队结成联盟,几方一起攻入都城——若有意逐鹿天下,第一件事当去做什么?”
李相夷想也不想,答道:“管束军队,安抚民众,承诺秋毫无犯。”
果然是李相夷的答案。
叶灼只看着他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再想想?
李相夷想了半天,并不觉得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摇头坦诚道:“我不擅长那些玩弄权术的东西。”
“玩、弄、权、术。”
叶灼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出一抹危险的冷笑。
“你要是永远是这个心态的话,神仙没救。”
“抱歉,是我失言。”李相夷道歉倒是干脆利落,“我不是说你玩弄权术,我是说……既然起义是为了反抗暴政,那不就应该把‘还民众和平安稳’放在争权夺利之前吗?”
叶灼点头:“你的想法没错。”
“但我问你,你的军队跟着你,是为了不求名利、开万世太平,还是为了赌上项上人头去博一番富贵?”
“他们固然是被你的正气吸引,但更是觉得你有望登临大统。”
“你身为主君,在关键时刻不去争抢有利形势,反过来先约束自己人,谁还为你舍生忘死?”
李相夷扯了扯嘴角不说话。
“换做你师兄——”
“换做师兄,他会第一个去抢那传国玉玺,那样便对吗?”李相夷有些窝火,抢白道:“且不说争抢之人何其多,会折损多少人,这种混战中先入局者最易替他人做嫁衣——何况大家有盟约在先,对盟友大开杀戒、留下率先背信弃义的污名,平白给人群起攻之的借口。”
“何况,得民心者得天下,总也有些道理吧?既是暴政已久,但凡有点良知的谋臣官吏,也不会投奔那些眼里只有权力的主君。”
“我抓住最根本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李相夷觉得,自己做成了建立四顾门这样了不得的大事,决策眼光不比那些纸上谈兵的世家子弟高明?
叶灼说的这些,不就跟紫矜强调的那些一样,都是退让的借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