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搬开她的双手,对她轻声说道:“别趴我肩上,好累呢。我们坐一下,慢慢说!”
土砖上的布满裂缝的黑木板上坐着的两个人,对着漆黑的灶门和小窗透进来的一点微光,沉默良久。袁子温的背后传后隐隐的刺痛,他知道,是杉枝上的枯叶的尖,扎进了他的皮肉。如芒在背,这是从小就这样子的,烧火,被柴火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懂。
“秦邦宁,听说他是地头蛇,大部分村人都搞不过他。”他试探着说道。
“你也怕他?”钟晴小声问道。
“怕倒不怕,就是难缠,我又要自学,哪有精力对付他们的蛤蟆孔窍,唉,过得去就行了。乡政府也还是支持我的。”说这话时,他是心虚的,想到秀美与教办主任的关系,他的心就隐隐作痛,不过,大家都不撕开脸来,就算了。
“是啊,怎么说,你到底是校长,明着搞鬼,谁也不会这么笨。想着前几年邦宁当校长,有多狂,靠着他当年在村里当过多年的会计,能写会算,经常走乡里,谁都不放在眼里。
那时候,张红还在读一二年级。因为成绩好,他动不动就来家访,还跟孩子说,要杀好鸡公子来招待他。吃还是小事,他就根本不谈孩子的学习,而是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说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比得上赵飞燕,越西施,胡说八道一些东西,虽然我听不太懂,但他说,这就是很漂亮的意思,全村里,据他几十年的观察,就我最漂亮。
接着,又说很同情我,说张德开不是人,用下三滥的手段逼我妈把我嫁给他,嫁就嫁了,又不好好珍惜,还缠着丈母娘不放,把我冷落得,不像个人样,多可怜啊。说是害苦了我,可我还是那么能干,把孩子教得这么懂事。他说我是苦难中浇灌出的美丽的花朵,这样的花朵最美丽,他说他很欣赏我,多年前就想着不让我这个美丽的女人一再受难,只是找不着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他说,学费杂费这东西,都可以不交,他会搞好来,如果承包费交不起,他也可以跟乡村干部说,少交一点,再交不起,他也可以借,只要我专心地教好小孩来就行。
我就在想,我已经跳进火坑这么多年,会有人来稍稍拉一把?我就会有这么好的命?
果然,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他就坐在你现在坐的位置,就动手摸我,说我的手柔弱无骨,就不是做农活的料,就该在家享清福的。又动手摸这摸那的,说不会亏待我的。当时我就震惊了,劝他尊重点,他还说他会负责的,他比德开要好一万倍,接下来的几个小孩,上学都不会成问题。你想,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当时就说,我妈是那样的人,并不是我也是那样的人,请他尊重些。他还不收手,要把我往柴堆里按,幸亏柴堆里都是杉树枝,扎得他哇哇大叫,才没有乱来。
你看,你身后也是杉树枝呢,看稳来,不要扎了身子。”
“他,就是一个禽兽!”他想不出更坏的词,来形容这个不想来这里的老校长、老会计。
“后来,我还是客客气气地请他吃了饭,在孩子面前,他倒没有做什么。只是在临走的时候,他还笑眯眯地对我说,他还会回来的!叫我等着,要我多想问题,少谈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