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茴闻言,眼眸中闪过感激之色,轻轻启唇:“有劳俞太医了,此番进京,实乃远隔万水千山,俞太医能抛却江南温柔乡,入宫为臣妾效力,臣妾心中实感不安。”
俞湛淡然一笑,目光深远:“娘娘言重了,自江南至京都,沿途风景各异,皆是人生难得之历练。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臣能借此机会遍览河山,实为幸事。”
言毕,他提笔蘸墨,于宣纸之上挥洒自如,字迹飘逸而不失力道,如同他性格中的那份洒脱与坚韧。药方既定,俞湛的笔尖微微一顿,随后又添了几笔——“酸棠糖,三粒”,这简短的几个字,却似蕴含了无尽的温情与关怀。离开昭月宫,俞湛未做停留,径直返回太医院,随即悄然出宫,归心似箭。不同于那些初入宫闱、急于表现的年轻太医,俞湛总是将排班的机会让予他人,甘愿成为太医院中最不起眼的存在。在他看来,医道之路,不在名利,而在于心。宫门外,一名机敏的小厮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前去,接过药箱,两人一主一仆,踏着夕阳的余晖,踏上了回家的路。俞湛的背影,在夕阳下拉长,显得格外宁静而从容,仿佛这世间的纷扰,都与他无关。在那条被岁月轻柔抚摸过的青石板小巷深处,传来了一则温馨而略带狡黠的消息:“张伯伯家的老槐树下,传来了好消息!张伯伯身子骨硬朗了许多,说起来,俞大夫那药方本是妙手回春的十四日疗程,可张伯伯心疼那铜板叮当的声响,硬是只带走了七日的希望。您猜怎的?这七分药力,加上三分心志,竟也跨过了节俭的门槛,将那缠人的旧疾悄悄送走了几分。”
俞湛,这位行走在人间烟火中的医者,嘴角挂着浅笑,对旁人的禀报轻轻颔首,眼中闪烁着洞察人心的温柔。他深知,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比直白的真实更能触动人心,让爱与健康同行。步入那扇不起眼的木门,仿佛穿越了时空,进入了一个喧嚣而又充满希望的世界——简陋外表下隐藏的,竟是江南最繁华的医馆之一,门庭若市,人声鼎沸。“俞大夫,您可算是咱的救星回来啦!我家小子肚子疼得直打滚,求您给瞧瞧!”一位焦急的母亲携着面色苍白的孩子,眼中满是期盼。“俞大夫,俺家那口子,按您的方子,药已下了三回,可症状似乎还赖着不走呢。您别误会,俺是信您的,就是想让您再给掌掌眼。”一个朴实的汉子,憨厚中带着几分不安。俞湛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宛如一位温柔的守护者。他从袖中变戏法般掏出糖块,逗笑了追逐他的孩童;轻拍妇人怀中哭泣的幼儿,那手法仿佛能抚平所有的病痛与不安。谈及俞湛,不得不提他那传奇般的外祖父,一位在江南被誉为“神医”的老者。然而,俞湛并未沿着祖父的足迹,成为孤高的神医。他心中藏着一个更宏大的愿景:“若能掌握起死回生的绝技,固然能救一人于水火,但苍生百姓,小疾大恙,何尝不需要医者?我俞元澄,不求名垂青史,但愿以所学之术,惠及更多苍生,此乃我心之所向,亦是我义不容辞之责。”
随着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夜色悄然降临,细碎的雪花开始在空中轻舞,为这冬日的小巷披上了一层银纱。沈茴,一位静坐在软塌上的佳人,怀里抱着暖意融融的暖手炉,目光不时掠过博古架上错落有致的古物,最终又落回手中的书卷。书页轻轻翻动,却无法完全吸引她的注意。她的心,似乎随着那飘雪,飘向了更远的地方,那里,有关于俞湛的种种传说,以及他如何以医术与智慧,温暖着这片土地上每一个需要关怀的灵魂。在月华如练的深夜,沈茴站在那古朴而神秘的博古架前,眼神在暗道的幽邃入口与窗外稀疏的星辰间徘徊,心中交织着好奇与不安。这暗道,如同连接两个世界的秘密通道,通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沧青阁——裴徊光的领地。每夜穿行的习惯,似乎已悄然生根发芽,但她不甘被无形的锁链束缚,渴望一次自我抉择的飞跃。
正当思绪万千之际,灿珠踏着轻盈的步伐,手捧一盏热气腾腾的暖茶,宛如冬日里的一抹温阳,温柔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娘娘,今日宫中风向转了,掌印大人因胡蛮进贡之事出宫,恐需数日方归。”灿珠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让沈茴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她意识到,这不仅是时间的缓冲,更是心灵的一次小憩。
然而,片刻的轻松之后,沈茴又陷入了另一重忧虑:“灿珠,你我虽情同姐妹,但你频繁传递他的消息,会不会引火烧身?”灿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动,随即笑得释然:“娘娘放心,奴婢所知的,不过是宫中公开的秘密,不过是早人一步罢了。真正的机密,岂是奴婢这等微末之人所能触及?裴大人若真有心隐瞒,这昭月宫内外,皆将是迷雾重重。”
提及胡蛮进贡,沈茴的心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神秘的信封,那上面跃动的胡人文字,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引诱着她去揭开它的面纱。一念及此,她毅然决然:“灿珠,备上厚实的斗篷,本宫今夜要探访沧青阁的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