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透亮,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只有几点微弱的星光在天边瑟瑟发抖。王大少母亲就已起身,厨房里灶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映亮了她满是疲惫与担忧的脸。她轻手轻脚地熬着粥,时不时望向窗外,心中的不安如同窗外逐渐蔓延的夜色,越来越浓重。这段日子,她没睡过一个好觉,总是梦到有人举着利刃追杀儿子,每每从梦中惊醒,便再也无法入眠,只能守着儿子的房门,直到天亮。
好不容易,粥熬好了,她盛了满满一碗,又拿了几样简单的小菜,小心翼翼地放在托盘上。托盘稳稳地被她端在手中,她快步穿过回廊,朝着王大少的房间走去。一路上,静谧得有些阴森,偶尔的风声,都能让她心跳陡然加快,加紧了脚步。
推开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混杂着一股说不出的腐臭气息。屋内昏暗,晨光艰难地从窗缝挤进来,吝啬地洒下几缕光亮。王大少半躺在床上,整个人陷在被褥里,好似被抽干了生气。他的脸色蜡黄如纸,毫无血色,嘴角挂着白沫,那白沫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床单上积起一大摊,已经半干,泛着令人作呕的腥味。他双眼睁得极大,眼球凸出,空洞地凝视着天花板,好似临死前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胸膛纹丝不动,往常那或轻或重的呼吸声,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王大少母亲顿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嗡” 的一声,双耳失聪,眼前发黑。手中的餐盘不受控制地脱手而出,“哐当” 一声巨响,粥碗率先砸落在地,裂成无数碎片,热粥飞溅四射,有的溅到她的裙摆上,烫得她都没了知觉。她全然顾不上这些,踉跄着朝床边奔去,脚步慌乱得差点摔倒。
待到床边,她伸出颤抖得厉害的双手,死死抓住儿子的肩膀,指甲都不自觉地掐进肉里,用力摇晃起来:“逸儿,逸儿!你醒醒啊,娘在这儿呢!” 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尖锐又凄厉,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可床上的王大少毫无反应,像是一尊冰冷的雕塑。她不死心,哆哆嗦嗦地将手指探到儿子鼻下,那里没有一丝温热的气息,再去摸脉搏,入手一片死寂,仿若摸到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一瞬间,悲恸如同汹涌澎湃的怒海,毫无征兆地将她彻底吞没。她 “嗷” 的一声,扑倒在儿子身上,双手死死抱住儿子渐渐冰冷的身躯,号啕大哭起来。那哭声犹如受伤的野兽在嘶吼,饱含着绝望与无助:“逸儿啊,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撇下娘一个人走了啊……”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她的理智才缓缓回笼,脑海中突然闪过两个可怕的念头。
她深知儿子往昔的行径,那些年,王大少仗着家族撑腰,作恶无数,在外面得罪的人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自从被废了修为,贬为凡人,每日都活得战战兢兢,出门买菜都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他,夜里更是时常被噩梦纠缠,从梦中惊醒时,满头大汗,大喊着 “别杀我,别杀我”。会不会是哪个仇家趁此机会,暗中下了毒手,悄无声息地要了他的命?
可又转念一想,儿子虽说胆小怯懦了不少,但平日里还总念叨着要东山再起,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重回往日风光,似乎心底还存着一丝不甘与希望。难道是他终究忍受不了失势后的惨淡生活,对这看不到头的灰暗日子彻底绝望,自行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