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凄然一叹,那泪珠儿再也忍不住了,挂满了两腮,她咬了咬嘴唇,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勉力开口回道:“是。主子既如此问,迎儿怎么还敢欺瞒。迎儿确实是收到过两封家书,俱是那哥哥贾琏所寄。”
她顿了顿,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是外厢房里的一个丫鬟,在六月里来找过我,说有外头戏班子里的什么管事贪财,串通大理寺的看守,私授了一封贾府家人信笺,还说若想要看,得封六百两银子给他呢。我哪有这许多钱财,没办法,只好托人将昔年生日时,贤妃姐姐也就是元春姐姐颁赐的,一付攒丝累金凤冠,拿去典卖了银子,这才换了来。后来七月里又送过一封,我收信时,本也不知是琏二哥哥的,只是挂念着族亲安危,这才一时迷了心窍。”
说到这儿,迎春脸上满是愧疚与自责,声音都带着哭腔了,“我也知这等子罪,已是无耻至极了。我本就是个…… 已经失了清白的身子,主子还肯收留赏玩,我本来就该日日念佛感恩,用心实意只做好主子的玩物才是,可我却依旧挂念族亲,做了这等子见不得人的事儿,辜负了主子,就请风姐姐代我回话,迎儿实在没脸活了,就请主子赐死,那才是恩典呢。” 她是个实心温性的人,此刻这番话说出来,已是泣不成声,她心里想着,自己确实做错了事,也不敢求饶了,只求弘昼能赐自己一死,也好一了百了。
凤姐听了,却静了半晌,忽然下了坐榻,走到迎春身边,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扶着她慢慢站了起来。迎春哪里敢看凤姐,低着头,脸如死灰一般,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忽然,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挣脱凤姐的手,又死命地跪了下去,把头叩得 “咚咚” 响,带着哭腔说道:“只求姐姐救救惜春。她还小呢,我和她没什么瓜葛的,可怜这会要受我连累了,都是我无耻,岂不是害了她,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她随我一并住的。”
凤姐赶忙又将她扶起,双手扶握着她的两肩,把她按在一旁的炕沿上坐下,自己则站在她跟前,从袖中拿出贴身的手帕,轻轻地去擦拭她那一双迷蒙的泪眼,顿了顿,竟挤出一丝笑容来,柔声安慰道:“二妹妹,主子要我问的话,我已经问完了,你回得很妥当,我回头定会仔仔细细、慢慢地代你回了主子的。左右主子没说今夜要处置这事呢,咱们姐妹就先好好说说话,回头也和太太商议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