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景眉头一蹙,刚要开口反驳,秦容尘抬手制止,继续道:“今时不同往日,往昔仗着年少轻狂,尚可肆意随性,觉得情谊大过天,哪管那些暗处窥探的目光、窃窃私语的流言。可历经诸多变故,我算是看透了,这高位之上,一步一险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说罢,他踱步至庭院梅树下,抬手轻抚粗糙枝干,像是在摩挲往昔无忧岁月,“你看这寒梅,年年盛放,傲雪凌霜,可若来一场不合时宜的暴雪,枝干压折,花朵残败,再难恢复往昔风姿。咱二人于这朝堂,恰似这梅树,看似风光,实则危如累卵。那朝堂暗处,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等着揪出错处,好连根拔起。”
苏逸景神色凝重起来,他怎会不知其中利害,只是多年挚友,情谊深厚难舍,闷声道:“就因惧怕猜忌,咱便要疏离?那些年共患难、同窗共读、朝堂并肩,这些都能抛却?”
秦容尘转过身,目光坦荡却藏着无奈:“并非抛却,而是暂避锋芒。我明日离京,于你于我,皆是解脱。你在朝堂,施展经天纬地之才,无需因我被掣肘;我远走江湖,寻一方自在天地,也免了你为护我陷入险境。待他日,朝堂清明,局势安稳,你我再把酒言欢,重叙旧情,也为时不晚。”
苏逸景眼眶泛红,上前几步,一拳捶在秦容尘肩头,哑声道:“好你个秦容尘,把事儿都盘算好了!罢了罢了,你放心去,朝中诸事我顶着,定不给人拿捏把柄的机会。可你得答应我,在外头别逞强,逢年过节,好歹传个信儿回来,让我知晓你安危。”
秦容尘嘴角微扬,露出久违笑意,重重点头:“一定。兄弟保重,望你成就不世之功,待我归来,可要与你比比功绩。”二人相视一笑,笑声在庭院回荡,却掩不住离别愁绪,月光洒下,将这对挚友身影拉得修长,仿若要镌刻下此刻不舍,以待来日重逢再续。
“容尘,你真的变了。”苏逸景打破夜的寂静,目光紧锁秦容尘,眼中涌动着复杂情绪,有欣慰,有感慨,亦有一丝怅惘,“你不再是那个为感情而执念至深、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秦容尘了。”
秦容尘微微仰头,任那清冷月光洒在面庞,似要洗净过往铅华。良久,他轻舒一口气:“经历诸多生死离别,再执着于情爱,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增亡魂,连累无辜罢了。”声音平静,却藏着几分自嘲与通透。
苏逸景上前一步,抬手搭上秦容尘肩头,重重拍了两下:“是啊,当初为了林冰霜,你能抛下一切,忤逆太后,甚至罔顾家国大义,那股子疯劲儿,我瞧着都心惊。可如今……云霜的死,倒像是一场醒梦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