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丧父,青年丧子,中年丧夫,到如今连唯一与她最亲近的母亲也去世了。她这样的人生,明明看起来大家出身,在父母婚姻美满家庭和谐的氛围里长大,又嫁得端方的夫婿,夫婿一心一意从无二心。明明也该算得圆满的,但到最后又好像一个亲人都不曾留下了。
关璀觉得自己有些想哭了,她的阿娘,到如今好像也只剩下自己了。她突然俯身抱住她的阿娘,埋首于她阿娘的怀中。
贺蕤先是一惊,睁开眼发现拱在自己怀里的脑袋,有些奇怪,却没问什么,只伸手轻轻拍她的背。
关璀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贺蕤观察了她两眼,见她眼中虽无泪泽,但眼角却有些微红。
她伸手捋了捋关璀有些凌乱的头发,温声问道:“怎么了?”
关璀摇摇头,顿了顿,又好似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神情。
贺蕤瞧她此刻犹豫不定的神色,有些担忧,她从来言辞通达,从无期期艾艾之言,从未见得她如此模样,“有什么话不能与阿娘说呢?”
“不是不能说,是不知如何说。”关璀苦笑,“方才一瞬间,我几乎想要脱口而出,想承诺阿娘,我这辈子只陪在您身边,永远不会离开您。可是也只那一瞬间的停顿,我仿佛觉得,这话若一出口,似乎便是个不可能实现的虚假的承诺,到最后也只会徒增阿娘的悲伤与失望。所以我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贺蕤大概是没想到她的纠结之处在这里,还只当她是因外祖母过世一直绷着,到此时才一口气卸下来。
贺蕤感慨于关璀如此细腻心思,更加感念于她将自己放在心里如此重要的位置。她伸手抱住了关璀,像是给她支撑和回应,更像是在寻求依靠和温暖。
“我的阿璀……”她也有些想哭出来了,只是如何能让阿璀担忧呢?
贺蕤抱着关璀许久,直到马车颠簸了两下,她才好似反应过来,松开了关璀。
她抚着关璀的肩膀,看着关璀的眼睛,一字字郑重道:“神珠,你得记住,你的未来不在阿娘身边。不是因为你真正的家人,更不是因为你可能的身份,而是因为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便你若想要跟阿娘一处,那也该是阿娘跟随你的脚步,而不是以任何借口任何原因将你绑在我身边。你可明白?”
你可明白?
阿娘的话太过郑重,好似带着回音一般,一下下砸进她的心里,关璀觉得她这一生已经足够幸运了。旁的又何能苛求太多呢?
“阿娘,我明白的。”关璀露出一丝极其浅淡的笑,那是最郑重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