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州郯城县的红花埠村,仿若一颗镶嵌在大地之上的璀璨明珠,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尽享山水恩泽。近依着的沭河,澄澈蜿蜒、水波潋滟,仿若一条灵动的丝带,蜿蜒穿过村落边缘,日光洒下,粼粼波光闪耀,似万千碎金铺陈水面;远傍雄伟壮阔、峰峦叠嶂的马陵山,山势巍峨,云雾缭绕其间,仿若巨擘守护着这片沃土。因其扼守着贯通南北的重要水路,往昔岁月里,每日往来商船穿梭如织,密密麻麻的帆影仿若天际涌来的云朵,此起彼伏。日积月累之下,此地不仅成了商船靠岸休憩、装卸货物的关键码头,水手们吆喝着号子,忙碌搬运物资,码头沿岸堆满琳琅满目的货品;更是衔接四方道路的陆路商埠,四方旅人、商贾云集于此,客栈、酒馆人声鼎沸,经贸往来频繁,人气鼎盛至极。
哪怕历经数番战火洗礼,那些硝烟弥漫、动荡不安的岁月,也并未折损它的繁华根基。街头巷尾依旧熙熙攘攘,摊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孩童嬉笑打闹,老人们围坐闲聊,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息,热闹非凡。百姓们骨子里透着一股坚韧劲儿,即便历经磨难,也总能在废墟之上迅速重拾生活的热忱,重启集市,复燃生机。
夕阳如醉,余晖似金纱般轻柔地洒落,给这座古老村镇披上一层暖黄的外衣。错落有致的屋顶仿若镀上了一层金边,熠熠生辉;蜿蜒曲折的街巷也被晕染得暖意融融,石板路泛着淡淡的金黄光泽。就在这静谧而美好的时刻,官道上扬起一阵细微的尘土,打破了傍晚的宁静,一支小小的队伍缓缓走来。
队伍中,人人身负行囊,行囊鼓鼓囊囊,凑近细瞧,里面塞着各式各样化妆的道具。油彩盒色彩斑斓,一格格摆放着鲜艳的颜料,静待勾勒脸谱;脸谱模具形态各异,忠勇的红脸、奸诈的白脸,静静蛰伏;假胡须长短粗细不一,杂乱却有序地摆放着。还有那些演奏的乐器,胡琴的琴身擦得锃亮,琴弦紧绷,似在蓄势待发;锣鼓的铜面微微泛光,槌子挂在一旁;竹笛温润素雅,碰撞间偶尔发出清脆声响,乍一看,倒真像个走南闯北、四海为家的流浪戏班。
为首的班主,是一位面容饱经沧桑却透着坚毅的中年男子。一袭蓝色长衫穿在身上,衣角随风轻晃,那洗得有些发白的色泽,仿若无声诉说着过往岁月里的奔波与艰辛。风霜在他脸上刻下深深浅浅的皱纹,可双眸却明亮有神,透着久经世事的沉稳。他手中紧紧攥着一面褪色的戏班旗帜,旗面被风撕扯得有些残破,边缘丝丝缕缕随风舞动,颜色也褪去大半,却依旧醒目,似在坚守着戏班最后的尊严与传承。
身后跟着的一众戏子,老少皆有。年轻人步伐尚有活力,脊背挺直,却难掩眉眼间的疲惫,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衣衫;老者拄着简易拐杖,脚步蹒跚,满脸风霜,每一步都透着岁月沉淀的沉重。人人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后才有的倦容,可眼神里仍藏着一丝对登台表演的期待。
这支队伍进了红花埠村后,眼尖的班主迅速寻了一处宽敞平整的空地,大手一挥,示意众人停下。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吆喝一声,纷纷跳下马背、奔到马车旁,熟练地卸下一块块厚实木板。他们手法娴熟,拼接时榫卯契合精准,固定动作一气呵成,手臂肌肉紧绷,青筋微微凸起,不多时,戏台的框架便有了雏形。几个女戏子也没闲着,在一旁细心整理着戏服和道具。那些色彩鲜艳的戏服,尽管历经旅途颠簸,衣角有些磨损,绣花丝线偶有脱落,但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依旧散发着独特迷人的魅力,金丝银线闪烁微光,龙凤呈祥、花鸟鱼虫的绣纹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能从衣角腾飞、游弋而出。
此地本就是人烟密集、邻里往来热络之所,戏班这一来,仿若投进湖面的巨石,瞬间让原本渐趋安静的村子沸腾起来。孩子们像是被解开了束缚的欢快小鸟,瞪大眼睛,满脸新奇与兴奋,奔走呼号,扯着嗓子呼喊伙伴们的名字,稚嫩的声音此起彼伏,仿若一曲欢快的童谣。有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跑到戏台边,伸手摸摸木板,好奇打量那些道具;大人们也纷纷搁下手中正忙活的农活儿、针线活,眼神里透着好奇与期待,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田间劳作归来的农夫,拍拍身上泥土,扛着锄头快步走来;在家操持家务的妇人,解下围裙,手牵幼子,满脸笑意奔赴而来,一时间,空地周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简易戏台搭建起来着实容易,没费多大功夫,一座粗陋却规整的戏台便矗立眼前。随着一阵激昂欢快的锣鼓声骤然响起,仿若冲锋号角,打破了人群的嘈杂议论。班主整了整衣衫,双手抚平长衫褶皱,稳步走上戏台。他身姿挺拔,脊背如松,目光诚恳,对着四方百姓拱手行礼,作了个长揖,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福明班今日路过贵宝地,人生地不熟,全仰仗大伙赏口饭吃。在此处为乡亲们演上一场,所求不过些许赏钱,好让大伙有口吃的,熬过这艰难时日、度此生计。若是演出中有什么粗陋不当、得罪之处,还望各位乡亲海涵一二。”班主言辞恳切,眼中透着几分小心翼翼,毕竟身为流浪戏班,初到某地按规矩都得拜访当地的地头蛇,可他们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该找谁疏通关系,这番开场白,也是给自己先留个妥当的退路,以防有人寻衅滋事、无端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