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雪纷飞的日子,朱翊钧专门去佛塔的工地瞧了一出热闹,大明的科道言官和笔正们,在大雪天在土里夯土,幸好已经快要完工了,否则这过年也过不利索。
朱翊钧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即便是科道言官,这股清流,其生活依旧是奢靡的,带着一堆的仆从,皇帝明旨,让科道言官们干活,这些出行的仆从,都只能在外面候着。
四十多个科道言官,带着一百三十多个仆人,在外面候着,这场面极其壮观。
“一个科道言官最少一辆车驾,一个车驾再配上一个马夫在外面等候,还有佣奴拿着汤婆子,生怕自家爷冻着累着,这还不算完,这车里还有个侍妾,等着给咱们的士大夫们暖手,若非朕今日过来看看,也看不到这场面,大明士大夫的日子,是真的穷奢极侈。”朱翊钧站在大隆兴寺佛塔的工地之外,看着外面的云集的仆从,感触极深的说道。
张居正特别乐意皇帝跟辅臣、廷臣、朝臣们接触,也愿意小皇帝多走动走动,不要像嘉靖后期、隆庆年间一样深居九重。
所以皇帝一说要到工地看看言官穿短褐干活的样子,就立刻从善如流来到了佛塔工地,干活的场景的确看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科臣们真的不会干活,快要把他们给累断气了。
张居正吐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若是出京,那排场更大,前几日驿丞奏禀,一个七品科道言官出京,前往嘉峪关任职,光是随行佣奴就有十多人,这驿站只供给言官一人饭食,此言官极为不满,要殴打驿丞,驿丞手下有七名驿卒,差点打起来,言官见驿丞凶悍,便不多言语,上奏弹劾,要裁撤驿站。”
驿站的驿丞之所以敢只供给言官一人水食,是因为这个言官是被贬斥的,但凡是这个言官正常外任,大抵就要驿站把这些人一起养着,就是十多人的水食,对于驿站而言,都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是原来户科给事中石应岳吧,朕记得他弹劾侯于赵被朕贬到了西北去,看来是死性不改啊。”朱翊钧稍微盘算了一下,锁定了这个言官究竟何人。
“陛下英明。”张居正点头,确实是石应岳,这个人被贬斥后,随行佣奴太多,导致驿站怨声载道,而石应岳因此上谏,要裁撤驿站。
张居正只觉得是石应岳疯了。
大明的驿道官路是皇帝皇权的延伸,驿路延伸到哪里,皇权就延伸到哪里,再贵这驿站驿卒也要养着,隆庆年间因为国用不足,风力舆论就数次以修省的名义要求裁撤部分驿站,但是都被驳回了,现在石应岳再谈此事,张居正确切的知道,是石应岳疯了。
周良寅那种幡然醒悟的儒学士,少之又少。
“他哪里是让朕裁撤驿站,分明是让朕做亡国之君啊。”朱翊钧对这个谏言非常不满,崇祯皇帝因为财用大亏最终在言官制造的风力言论下,裁撤了驿站,结果裁撤出个李自成来。
万历四年,大明的局面自然要比崇祯年间要好,但是也好的有限,真的把驿站裁撤了,民乱们必然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