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舟忍不住插口道:“骨肉至亲去世,难道这位小王爷竟全不悲痛么?”罗琨望他一眼,道:“这位教友恁地面生,冒昧请教尊姓台甫?”冼清让笑道:“是我忘了引见,这一位是思过先生的弟子景兰舟少侠。景公子,这位罗琨罗大哥,是我干娘多年的亲随心腹,也是我得力部下。”罗琨改容道:“原来是顾老前辈门下高徒,难怪如此俊逸不凡。”心道:“这位景少侠仪表堂堂,和我那义弟倒是一时瑜亮。只不知他跟宫主如何相识?”景兰舟不敢显露自己早知对方之名,只同他略微寒暄几句。
罗琨接着道:“我当时也十分纳闷,心想就算世孙为人沉稳老练,但其父盛年弃世,未免也显得太过冷漠了些,难道竟连半点血脉亲情也无?正因如此,罗某对小王爷的样貌神情印象极深,虽说事隔多时,他已长得远较当年老成,仍能一眼认出。我见他既识得属下,便要向其跪拜行礼,小王爷十分客气,说他这一趟跑出来游山玩水,我既非王府中人,桐柏山也非宁王藩地,只当作故人相见。属下见他谦恭执礼、谈吐潇洒,不觉心中欢喜,我二人相伴到山下合河店寻了家酒铺,预备痛饮一番。小王爷自诩酒中无对,我听了心里不服,便要同他斗酒。”景兰舟心道:“罗大哥旷迈英爽,确是骆师兄口中豪侠风范;钱文钦称赞朱奠培雅量尊贤,果然也非虚妄。”
冼清让笑道:“罗大哥有千钟之能,乃本教第一海量,小王爷怕是找错了人。”罗琨摆手叹道:“属下初时也是这般想,谁知天外有天,小王爷貌虽文弱,却是罕见的酒中豪杰,竟与属下棋逢对手。我二人从中午喝到晚上,从杯盏换成了大碗,又换成举坛而饮,两人加起来少说也喝了十多坛酒,直到将镇上几间酒铺的存货都喝干了,小王爷竟仍毫无醉意。属下当时酒兴大发,又拉他到邻近村镇,从半夜一直喝到第二天清晨,简直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瞒几位,罗某一生之中,从未喝得如此酣畅淋漓,真真痛快无比。”
冼清让笑道:“你们两个拼到最后,到底是谁赢了?”罗琨道:“我俩喝到第二日天光微亮,属下已连舌头都有些打结,道:‘小王爷,都说酒有别肠,罗某今日当真甘拜下风。’小王爷却是面色如常,笑道:‘酒可千日不饮,饮之不可不醉,罗兄才称得上是杯中圣贤。’我道:‘小王爷,你是金贵之躯,竟能屈尊俯就,陪罗某同饮这些村酿,我实在感激得很。’小王爷道:‘此等壶中之物,不过聊以解愁。同罗兄对饮乃小王生平快事,何必管他是青州从事、平原督邮?’我笑道:‘小王爷,你实有三千丈五陵豪气。’当下又强饮数杯,属下实在支撑不住,便趴在酒桌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