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李晟轩气势汹汹地打断了她的话,“朕身为泰安帝之子,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岂是捕风捉影的市井流言可以诬蔑的?”
“是吗?”方紫岚忽的笑了,清清浅浅的笑容并不明亮,却足够温暖,“陛下知道就好。如今登高的人是陛下,只要方紫岚一日在侧,就会保陛下一日望远。”
李晟轩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她一字一句清越无比,清晰了然地落在他的耳中,“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其他公卿,不论是宫墙之下,还是朝堂之上,无论是大京之内,还是四境之外,陛下只管端坐在那明堂高位便好。我会成为陛下手中的剑,为陛下扫除所有障碍,让陛下望得更远。”
阿宛忍不住凑到她身边,一边帮她固定宝石,一边问道:“方紫岚,你当真不怕吗?”
“阿宛,在我没有告诉你我失去记忆之前,你可从没有问过我害不害怕。”方紫岚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人都死了,我害怕有用吗?”
阿宛低头不语,方紫岚好似自言自语道:“我走的路,原本就不能回头。无论是什么滔天大罪,我都担得起。反正死后要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怕什么?”
“世人皆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真的不考虑……”阿宛话还未说完,就被方紫岚打断了,“我若放下屠刀,顷刻便会被人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如何成佛?”
“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阿宛像是在问她,更像是在问自己。
“一入鬼门,便再也回不去了。”方紫岚伸出手,五指张开透过阳光,指上道道红痕愈发刺目,仿佛在提醒她,这双手满是血腥。
“以后我不会滥杀无辜了。”方紫岚半眯着眼,下定决心道:“不过该杀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只要能保盛世太平,所有的杀孽,我一力承担。”
“殿下可知,人若是骑虎难下,该当如何?”慕容询问完,不待慕初霁回答,径自说道:“若是方紫岚那般孤勇之人,便会豁出去,殊死一搏,杀虎求生。故而这只虎,江寒泽做得,我做得,殿下做不得。”
慕初霁心下了然,低声道:“先生是怕我皇兄……”他没有说下去,慕容询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并没有说什么。
慕初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先生放心,有我在,江寒泽不敢随意向皇兄告状,更不敢对先生怎么样。”
“江寒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如今即使心不在我这了,人我也有法子对付,殿下就不必操心了。”慕容询神色平静,慕初霁自知失言,张了张口最终只说出了一句告退。
“殿下请留步。”慕容询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殿下身上的伤如何了?”
“劳先生挂念,已无大碍。”慕初霁勾唇浅笑,对慕容询又是一礼,听他轻叹一声道:“望殿下往后以自身为重,不必顾念我这把老骨头。”
“先生说笑了。”慕初霁面上笑意更盛,玩笑道:“若先生都是老骨头,朝中那些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之人,不都朽成渣了?”
天子坐明堂,侍者守安康。
李晟轩恍然之间,想起儿时父皇泰安帝对他说过的这句话。
彼时的他不过四岁,尚不能理解何为侍者。
父皇对他说,将帅宰辅皆为侍者,为天子者就是要稳坐庙堂之上,调将遣相为天下所用,守得一个安康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