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虽然背后站着裴家,但人并不刻板强势,相反笑脸逢迎意外地好说话,不论方紫岚说什么都点头称是,然而一说到正题就左顾而言他。
整整一个时辰下来,方紫岚和他磨得口干舌燥,他却仍笑呵呵地端茶递水劝她莫要着急上火,笑容标准活像一只和气生财的招财猫,生生让她没了脾气,最终只能打道回府。
诸葛钰见她无功而返毫不意外,只是安慰道:“户部尚书为人圆滑,与他打交道并非易事。此事急不得,须得从长计议。”
方紫岚心道这种滑不溜秋宛若泥鳅一般的人,她实在是对付不来。当即把文书放了回去,筋疲力尽道:“阿钰,今日就先到这,你让大家散了吧,我明日再想办法。”
诸葛钰应承下来,遣散众人后,就见方紫岚独自一人拖着长长的影子,缓步走出了府衙。他想了想,终究没有追上去。
李晟轩没有说话,方紫岚收了短匕,肃声道:“剖心自证,愚不可及。今日我即便是把心剖出来,放在陛下手中听凭处置,恐怕陛下也不会相信我。届时我不仅丢了性命,而且什么都证明不了。”
她振了振衣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记得陛下曾和我说过,信任二字理应对事不对人。既然陛下觉得我行事可信,那不妨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今日奈何不了荣安王,但假以时日必能将他绳之于法。”
李晟轩低声自语道:“日久见人心吗?”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室的沉默。
方紫岚不再说话,她交出虎符字字坦诚,本就是把命交到了李晟轩手中,信或不信全在他一念之间,她的生死都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李晟轩的声音,清冷而落寞,“你存了私心,朕不怪你。但你可知,自古忠义难两全,你终究要有所取舍。”
方紫岚一字一句毫不退让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担起身为大京越国公的责任。但莫涵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哪怕豁出性命也一定要护着他。”
“方紫岚,你究竟把朕置于何种境地?”李晟轩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忿声道:“还是说,你以为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
“陛下会不会容忍我,是陛下的事,我不敢置喙。”方紫岚面上没什么表情,话却说得倔强冷硬,“但我所作所为,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李晟轩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越国公方紫岚不思悔改,即日起禁足府内,不得踏出方府半步。如若有违,杀无赦。”
方紫岚微微颔首,“臣下领旨谢恩,多谢陛下。”她说罢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晟轩垂眸看向放在地上的半块白玉虎符,心中一个声音不断地叫嚣着——杀了她,就不会输。可还有另一个声音说——杀了她,必输无疑。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诸葛钰的劝,慎而重之,莫要赌这一局,否则也不至落入今日这般为难之境。
事到如今,他纵然是欺人,也无法自欺。他的心,动摇得愈发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