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皇帝继位以来,几乎年年不消停。征蒙古、下西洋、迁都顺天府……许多大事都是同时办的。这样沉重的负担最重还是落到百姓头上,今年的大荒说是天灾,其实是人祸。数十万男丁背井离乡,去修宫室、运木料,不闹饥荒才怪。
杨荣虽特别强调“当地官府”四个字,但谁都听得出弦外之音。
姚广孝自然也懂。这位黑衣宰相冷笑几声,一翻三角眼道:“书生之见!”
杨荣遭到申斥,立即垂手站立,战战兢兢道:“学生错了!”最近朝廷里火药味十足,他的好友杨士奇就因为迎驾稍迟被抓紧诏狱。杨荣不可能不吸取教训。
姚广孝侃侃而谈:“说白了还是你们这些学士久居馆阁,不知道天下人想些什么。你以为造反者都是勤勤恳恳的好百姓?错了!他们中大多数原本就是无赖。你白给他们一次粮食,便要给第二次第三次。哼哼,圣上辛苦打下的江山岂能养这些闲人?”
杨荣听着口风便知道剿匪已不可避免,为今之计只能尽量推举文官去办此事。目前朝廷中分为文武两派,在朱棣这位马上天子治下,自然是武人占上风。此次民变声势浩大,若依然让强硬派统兵,恐怕对百姓造成的伤害十余年也不得恢复。
但姚广孝早就修炼成精,杨荣深知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他,但沉吟间心生一计,说道:“恩相,还是您说得对。学生如梦初醒,也觉得该以剿代抚。”
姚广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有话直说,想推举谁?”
杨荣道:“恩相,学生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若是出征,该调派多少军兵合适?”
姚广孝不假思索道:“大宁铁骑两千,青、兖、登、德四卫步军弓手各一千,共计一万人。”
杨荣又问:“那粮草从何筹措?”
姚广孝冷冷一笑:“就用你们准备赈灾的那批。十万石,足够大军整整一年用度,我就不信明年这个时候还剿不灭那些乱民。”
杨荣道:“此举好是好,就是太破费了。今年国库已捉襟见肘,若是明年陛下再征蒙古,户部可就拿不出银子来。”
姚广孝一愣,知他说的是实情。朱棣动不动便拿蒙古练兵,几乎成了常态,谁知他明年会不会再次出征?若到时交不出粮草,他这个“黑衣宰相”脸上可不太好看,
他轻抚胡须,说道:“勉仁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杨荣道:“学生以为民变的根源是人人信奉白莲教之故。如今的掌教自称‘佛母’,极擅妖言惑众,山东百姓十家中倒有八家供着她的牌位。若是……”
他轻轻把手掌向下一斩:“若是朝廷能遣一智勇双全之士打入白莲教内部,取下‘佛母’首级,民变可不攻自破。朝廷不费一兵一卒便剿平叛乱,岂不美哉?”
姚广孝哈哈大笑,指着杨荣道:“勉仁呀勉仁,越说越不像话了,那怎么可能呢?”
“恩相!”杨荣面不改色“那可是十万石粮食!”
“十万石吗……”姚广孝眯起眼睛,随后又摇了摇头。“大明虽大,可去哪儿找那智勇双全的人?老夫若是年轻个五十岁或许还能试试。但如今……难啊!”
杨荣正色道:“恩相,学生保举一人。此人虽位微言轻,却有胆有识,曾连破几桩大案,百姓呼之为‘神探’。他便是刚从西洋归来不久的沈鉴。”
姚广孝喃喃道:“沈鉴?”
杨荣解释道:“您可能没听说过,他……”
姚广孝一挥手:“不,我知道。此人出身行伍。不过似乎并不和陛下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