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沈鉴忽然感到一阵悚栗,高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军士答道:“报大人:铜壶刻漏已至未末,马上便道申时。”
人群一阵慌乱,有人喊道:“不好,又要出人命了!”沈鉴持刀喝道:“不要慌!当兵的都给我精神点,别让人搞小动作。”军士们二话不说,各个拽出佩刀。
雪花落在冰冷的刀刃上,久久不化,空气中只能听见官吏们急促的呼吸。蓦的,远处钟鼓楼上响起报时,每一下仿佛都撞击在人们心头。十二下响毕,空中突然朔风漫卷,聒噪之声大作,无数乌鸦扑腾着翅膀落在四周房檐上。它们像被死亡的气息吸引,特地来观看这出好戏。
冯知府吓坏了,喃喃道:“来……要来了……”说罢捂着头钻到八仙桌底下。
沈鉴更是屏住呼吸,眼珠不错的盯着众人。任何人一旦有可疑的行为,他的刀绝不会留情。
然而大家在寒风中僵持许久,却仍没有人倒下。之前向沈鉴发问的书吏道:“诸位,你们有事吗?”众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确没有损伤,不由长出一口气。
书吏大为欣喜,抱拳道:“今日多亏沈大人主持局面,我等才躲过一劫。学生……”他本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却突然喉头一哽,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摇摇晃晃向前走出几步,忽然身子一斜倒在地上。
众人不由向后一退,有人道:“老宋……你没事吧?”然而书吏并不回答,瞪向一旁的眼睛里缓缓失去神采。
沈鉴摆手道:“都别动!”亲自上前查看。虽然只是片刻,但他能感到书吏的体温在急剧下降,肌肉也开始变得僵硬。
很明显,这是死亡的迹象。
沈鉴不禁惊呆了,从方才起他就和士兵一直严密监视着人群,任何杀人手法都绝不可能瞒过这么多双眼睛。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毫无预兆,不合常理。
如果说羚羊挂角,鸟过深潭尚有迹可循,这个杀手的手法就如同天外飞仙般无法捉摸。沈鉴想着,额头上不由生出一层冷汗。他不禁怀疑这个世界上真有人可以操纵鬼神吗?比如佛母……
众人看到这一幕后心灰意冷,竟也反应不大。知府大人麻木的说道:“散了吧,明日照常出班,不要迟到。”仿佛死人也只是每日例行的一桩公事。
这时一个跛足瞎眼的杂役走到沈鉴身旁,拖起书吏的腿便向外拉,动作轻车熟路,显然是这些天收惯了尸体。
沈鉴厉声道:“放下!”但那下人脑子似乎有些不灵,竟不理沈鉴,兀自向外走去。沈鉴大呼:“我说放下尸体,没听见吗?”几个军士立即啪的挡在杂役前面。他吓了一跳,这才松手。
冯知府叹气道:“沈大人,这是杂役房的老平,脑子有些毛病,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但是……这人都死了,不抬走干嘛?现在有瘟疫,还是早些烧得的好。”
沈鉴道:“不,我要验尸。”
冯知府干笑几下,笑声中尽是凄凉之意“还验什么?验来验去不都一样吗?况且……”知府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老宋:“平常都是他管这事,他死了谁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