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得知游氏所为,忽而想起往日的决断,不禁愧对恩师。
回首想罢,朱变愠色升温,手骨作响,“本尊瞎了眼,竟倚仗于你。你那恶父欺上瞒下,横行不法,本以为他的二公子稍有良知,始料亦是如此……你可记得,你当初是如何向本尊承诺的?”
“万事以百姓为念……”游鲵瞑起双目,“正是与家父意见不合,难以规劝,没有办法……在下有罪,无话可说,今日求见大人,只想……”
“住口!”朱变眉头深锁,收紧衣袂,将胳膊撑在公案上,另一只手揉着颞部,又道,“旦河地陷边陲,再怎么说,也有十万户百姓。游氏满门二十多位巨持,不为黎民解忧也就算了,还想着拿旦河做文章,汉王要是知道……”
汉王要是知道,又会如何?
朱变闭上双目,又缓缓睁开,厉声道,“上阳公乃是本尊的恩师,上阳郡乃是上阳公的毕生心血,当初本尊保举你父亲出任上阳太守,那是念你有些良知。如今游氏不以百姓为念,便是陷本尊于不义之地……”
“我们游氏岂敢……”游鲵面露苦色,“罪人何尝不想履行上阳公遗志……”
“履行上阳公遗志?”朱变甩袂一指,“上阳百姓要有什么闪失,你们整个游氏死不足惜!而且,你们游氏休想一死了之!”
闻声,游鲵的身子一搐,但紧接着,竟昂起头颅,一字一顿,“若百姓无虞,在下愿受凌迟!”
他雄赳赳地说完这句话,双目却又茫然,“大护宰大人,修筑旦河不是小工程啊……非游氏能力之内。何况霈雨将至,工期紧凑,没有外力相助,光凭我们游氏一门,万万不可能完成……”
此言倒是千真万确。
堂内十几名厄侍列阵左右,各个昂首屹立纹丝不动,这时却有一名厄侍动弹一下身子,紫色脸谱中的双目微微一低,似有话要说,随之走出班部,朝着朱变拜道,“大护宰,属下乃上阳郡桃花县烂草乡人氏,家住旦河东畔,对于旦河十分了解……属下以为,大人应问清……”
见朱变眼睑一动,那名厄侍登时收口。
十多年前,汉王云集汉州兵府一半兵侍,以半年时间才将旦河工程完成。一个游氏,所有家臣加在一起,不过二十几个巨持,力士亦不过几百之众,确实能力有限。
朱变处事沉稳,雷打不动。
方才那个厄侍,察觉大护宰有失往日行风,以为攸关上阳,乃轸怀恩师,以致雷嗔电怒,乱了分寸,这才站出来稍作提醒。
对于这件事,朱变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游氏无力修筑旦河大堤不假,但大可以上奏此事,如今隐瞒不报,光凭这一点,足以看出游氏包藏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