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手捏着玉筷,闻言垂眸思考了片刻,
“你有信任的人吗?”
她侧头看多塔,他就那样有些懒散地坐在她身边。
烛火打在他脸上,一身白衣衬得他素来冷寂的脸似暖似寒。
他轻笑了笑,没有回答。
元昭蓦地明白,多塔不是单单不信任赫连昌。
是所有的人,他都不信。
“在阿朝心里,我是不是个很无情的人?”他挑眉问道,神色是不在意,可眼神却凝在元昭的脸上。
元昭长睫低垂,只道,“君王一路,本就是高处不胜寒。”
他是北羌的一国之君,说信不信都太过儿戏了。
元昭生在皇家,更加明白这一点。
就像她父皇,无论是母后,还是妃子,亦或是子女,大臣更不必说,他从来没有信任过旁人。
因为不信任,所以会在给予皇后沈氏尊荣与宠爱的同时,让沈家其余人致仕还乡远离朝政。
因为不信任,所以放任皇子们之间的争斗和相互压制。
因为不信任,所以会在霍家军连连取胜后担忧其功高震主。
因为不信任,更不会把她这个嫡长皇子的亲妹妹许配给如日中天的霍家。
……
要说无情吗?是挺无情的,可也没办法。
坐在那个位置上,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个决策都要深思熟虑。
她脑海里想到这些事,不由放下了筷子。
“我从前也信任过别人,但最后也不是什么好结局。”她淡淡道。
多塔还是那样看着她,并未追问信任的是谁,因为他知道是谁。
屋内的烛火影影绰绰,缓缓响起他冰凉如玉的嗓音,
“从前住在王宫里的时候,冬日里曾经求我那素来以’仁善’闻名的大王兄给我一件棉衣……”他盯着元昭的侧脸,幽幽开口。
他蓦地开始讲从前的事,元昭不由抬头看着他。
“他是给了我一件棉衣,是最下等的奴仆们过冬穿的……”他笑了一声,眼神晦暗不明,“那些奴仆都尊称我一声’四王子’,但实际上我连过冬的衣物都不如他们的。”
北羌的夜里,哪怕到了六月,也有些凉飕飕的,元昭若是出门,还需要披上披风。
寒冬腊月更不必说有多冷。
“我那大王兄给了我棉衣,转头就让有恶趣味的几个王子凿开了王宫里结了冰的井……”他说着,眼神里冰冷一片。
元昭的心有些颤抖,仿佛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把我连人带棉衣扔进了井中,直到我浑身和棉衣冻在了一起才放我出来。”
元昭听着,忍不住浑身都起了凉意。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里头是暖好的酒,轻抿了一口。
多塔唇角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继续道,“至于我的父王,从我生下来就没看过我一眼,若不是那时为形势所迫,他根本想不起来还有我这个儿子。”
“可他想起我的时候,就是让我被流放的时候……”
说是父王,可父王不在乎他,他其实也从来不在乎父王。
可有的人,明明只是残留着那点血缘关系,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利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