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招惹感性且易怒的人的危险性,是容易预见的、是能够规避的。退一步说,即使冒犯了他们,也可以通过声泪俱下的道歉去挽回好感,再不济,躲了便是。毕竟,他们的情绪是那样起伏不定,气在一时,不会长久。
可是,当你被理智者记恨,在受到他们的报复前,注定是永无宁日了。”
“为…为什么?”
“这还用想吗?文德尔,在这种事情上,你总是不够机灵呢,”说着,她的唇凑向少年的耳边,用微熏的吐息传递顽劣的话语,“聪明的人最难相处。他们的心里,往往定好界限,每一次冒犯、每一次侵害、每一次羞辱,都是永不风化的界碑,把压抑他们的人向那底线诱近。善于欺压的人,会把握那道界限,永远让给予的多过夺去的,从而让他们在计算得失之后,总是选择忍让,不至于施行最可怕的复仇。
可欺压者总有看漏眼的时候。比方说,我们的这位委托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后,他的底线,就要稍稍高那么一些,更容易被践踏而过。
当理智的底线受到践踏,愤怒与仇恨再不会积压。更恐怖的,是这怒火保留了理智,驱使他们精打细算,选出最完美、覆盖面最广的方案,去毫不留情地将冒犯者处决。”
头一回,大半年的时间里,少年是头一回喊叫,强硬地与她争辩:“可这种事情是不对的!这是私刑!是泛滥的报复!”
“泛滥?巧妙的形容词,是指伤害他的家人?文德尔,你耐下心来好好想想,他的家人果真无辜吗?先说说他吧,如果我们的委托人并未撒谎,那么,受他开除而失去工作的人,数量怕是相当的可观呢。这些人还不是独身,他们的背后,有着多少父母、多少配偶和多少儿女?丢失了工作,不是他们自己的不幸,更是家庭的负担,是梦魇的邀请函。
在北共治区这么久,相信你看得出来,中洲人的生活有多大的压力。对于一个中年人而言,失去工作,无疑是雪崩的前兆,明白吗?只需一片雪花飘落,不堪重负的积雪就会崩塌,裹挟多年来的压力和矛盾,去把他们的生活摧垮。
明白了吗?文德尔?在我们的委托人眼里,身为公司高层管理人员的部门主管,是毁了不知多少人生活的恶魔,而主管的家人,则享受了主管的收获,自该同罪论处。他的报复是合情合理的,是没有任何漏洞可循的。哦,他还是有遗憾的,那就是不能像猫一样有九条性命,好多请些圣恩者去行动,把那家公司的高管和股东,全部送上天国享福呢。”
“但杀人、这,他们没有杀过人,害过人,他们的…他们也没有违法犯罪啊,要、要杀了他们,是不对的,是不对的啊…”
“这些话,你自己愿意相信吗?文德尔,如果法律真的合理,就不需要那些律师和法官磨嘴皮了。何况,这里是北共治区,是没有自理权、由格威兰的军队所管控的土地。这里的法律,无不是偏袒格威兰,和格威兰豢养的狼犬。当然,狼犬所圈养的食粮、那些被圈禁的羊羔,也在法律的保护之内,而羊羔中的统治者、负责挑选羊羔的管理者,也要受法律的照顾——如若不然,在狼犬捕猎、进食的时候,乱糟糟的羊群,真有可能把贪婪的狼犬撞出伤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