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在这帮青少年的认知里,有仇有怨气,就当堂发作,逮着互揍一顿,便算是了结,搁人家喝的水里倒洗衣液?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这不,有的男生就开始说,从高一入学起,他们就看出来那位大个头的女生有问题。当同桌的时候,去找她借个铅笔橡皮,她都是一声不吭,只叫你自己去拿;遇上难题了,想找她讨论吧,她是把卷子一遮,叫你自己去做;在食堂排队的时候,想托她买包零嘴,她是钱都不接,理都懒得理。
可要是换了女生求她,那态度,就如界限在±π/2的正弦函数的曲线,倏地穿过横轴纵轴的交点,迁入大于零的第一象限。
有两位女同学说,和她邻座的是自己,她可是过分的热情。每逢打水值日,她都自愿代劳;一到课间,她还主动分享藏在书包里的巧克力糖,弄得人怪不好意思;而铅笔和橡皮擦这种东西,更是用不着自己说,她便会主动借予;硬要说哪里不对,那就是打闹嬉戏的时候,她总是跟幼儿园那些小孩子似的,爱朝人身上挂,又楼又抱,比陪亲戚家的小朋友玩过家家还臊人脸皮。
坎沙听着众人的交谈,瞟向某位异常沉默的女同学——那名勉强算作事件起因的麻花辫。看她的动作,是一个劲儿俯在书桌上写演草,写了又擦,擦了又写,而她周围的同学,则识趣地缄口不言,免得踩了人的雷区,溅一身的淤泥。
可怜她的演草本,被来来回回的摩擦蹭破了纸页。那擦复写、写复擦的执着,看在眼里,还蛮让坎沙心疼。他不是心疼别的,只是想到一年前的自己。那会儿,他也是对着试卷和练习题,写啊写,划啊划,直到把手里的钢笔写岔了头,才莫名其妙地哭两声、笑两句。
他清楚,那是心里的无名之火,不发泄出来,迟早憋坏了疲劳的神经。想着,他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麻花辫的身旁,在课桌上轻敲了两指,说:
“嗨,你…”
“滚!”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声音比婴儿的啼哭更为响亮,那必须是女人无理取闹时的怒吼。距离她最近的坎沙,如同耳朵贴上全功率输出的音响,结结实实地吃了发尖锐的声波轰炸,发麻的大脑里是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