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教典里的箴言说——就让时间风化痛苦的记忆吧。
虽然不喜欢圣堂的经书,可坎沙得承认,有时候,神棍的忽悠听着是挺有道理。和母亲道完午安后,他躺回床上,跷起两腿,指头在床单上敲啊敲,愈敲愈重,愈敲愈富节奏,好似电影里的谍报员在发电报。敲着敲着,他猛一翻身,拿棉被裹住头,碾转翻侧,脑海里的画面挥之不去——果冻般的尸体,仿佛近在眼前,对着他哭、对着他骂,说一些他怎么靠近都听不清的话。
睡不着,那就别睡,不如起床看书,试着消闷解乏。
可翻开课本,翻开笔记,翻开习题集,他的烦闷比先前更盛。那些对称的公式、精巧的例题和重要的知识点,全都在纸面上跳舞,扭扭歪歪、弯弯斜斜,先是揉成一团毛线,又以眼花缭乱的方式铺开,编织为熟悉的尸体,用凸出的眼球紧紧盯着他,重复着那些不明所以的诵念。
他把书翻了又合,企图用啪啪响的书页驱逐眼前的幽魂,但效果堪忧。他以为是鬼缠上自己的身,正要拿手机检索圣职者驱魔的仪式,又忽然想起什么,便在书包里捣腾了好些时间,掏出那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埃尔罗给他的宝贝、真理教的宣传手册。
反正,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劝人信神的玩意,效果应当差不了太开。不过,在册子里细心浏览过后,他的神情微妙了起来,因为其中的内容,还真有几分道理。
撰写者说,北共治区的环境,塑造了三种危害家庭、社会的畸形因素——一是狂妄自大的男人,二是敏感脆弱的女人,三是违法乱纪的孩子。
狂妄的男人,不论事业成败,总是高高在上,试图成为家庭与工作的支配者,将配偶、子女、同事与下属列入支配的区间,要所有人依照他们的规则行事,直接或间接地施加压力,让临近他们的人处于一种拉伸到极限的人际关系中,稍有差池。这些人便受责罚,再将受责罚的怨气施加给其他人,以此传递,永无止境。而这类男人的狂妄与恶劣的影响,都可以用成功去掩盖——人们认为,事业有成的他们自然有资格任性妄为,却不知道,金钱、地位与权力,从不是践踏别人尊严的理由。
敏感的女人,总是相信甜言蜜语,不仅容易上当受骗,还要在受伤后用感情和眼泪绑架周围的人,博取同情。假如有人试着与她们讲道理,她们便会一抹眼泪、一哭鼻子,以最楚楚动人的方式行使无理取闹的特权。这时候,总有人狡辩,说让女士哭泣的男人理应羞愧,但这些人正如哭泣的女性一样,是最无耻、最轻贱、最充满偏见的人。他们毫不明白,理性的沟通是人与人平等的象征,更将平等与公正压制在性别之下,名为照顾、绅士,实为愚昧、歧视。在他们的努力下,敏感的女人越来越有市场,理智的女人越来越罕见,导致面对敏感的女人时,正常的人务必谨小慎微,一味地避让谦让,生怕碰到脆弱的神经质花瓶,被旁人指责不懂怜香惜玉、毫无同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