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里正又是高声喊道:“都往后退退,再退退!这井是人家老纪家出钱打下的,这第一口井水也该他纪二爷先喝!”
“对对对,他纪二爷先喝!”
人群里的纪老爷子畅快至极,他满面红光地说:“好,那我就不推辞咧!这第一桶水大家都喝上一勺,沾沾喜气!”
说完,他往水桶里舀了一马勺(葫芦瓢)冰凉的井水,咕咚咕咚就灌进了嘴里。
喝完,他粗糙的大手一抹嘴唇,满是风霜的脸上露出许久以来的最高兴的笑容道:“甜的,这水是甜的!这井里的水甘甜滴很,大家都尝尝!”
就这样,只是一马勺井水而已,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要舀上一勺仔细尝一尝。那恭敬期待的态度,仿佛喝的不是普通的井水,而是庙里的神水。
见大家喝完一桶水,纪老爷子看向纪满川,微微点点头。
纪满川会意,然后高声对着大家伙说:“这口井虽然是打在我屋的院里,但是,咱村里有年轻小伙子的人家都过来下过井,出过力。所以这口井,我屋里出钱,大家出力,以后这水,村里谁家都能来打!
以后,我准备把靠路边的这半边墙推开,让这井面朝咱村里的老庄子。大家不想去沟里担水的,都能过来打水!以后大家在袅里盖了房,过来担水就更近咧,再也不用到沟里担水吃!”
“好!满川,仁义啊!”村里的老人带头高声喝彩道。
“那以后我屋里做饭的水,就要到你这井里来担咧!”秃子光笑着起哄道。
“能成,都来担,天天来担都能成!”纪满川笑着应道。
牛里正笑笑摇头说:“要是咱都搬到袅里住,这一口井可不够!以后家家手里有了钱,咱还是凑钱再打多上一两口井最好!”
“哎呀,里正叔,你可真敢想啊!”一个后生笑道。
刘绿不赞同的笑道:“想是肯定要敢想啊!来来来,今儿高兴,满庆,你不得高低吼上两句啊?”
“必须吼!”要说纪满庆这辈子有啥爱好,吼梆子腔,给人看病,这是最大的爱好之二。虽然梆子腔吼的难听,治病老出洋相,但不妨碍他的热爱。
纪满庆跳到井边 ,拍拍身上的土,扯着嗓子喊道:“你大舅你二舅都是你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走一步退一步等于没走!一头驴两头牛都是牲口,金疙瘩、银疙瘩、都嫌不够......”(出自陕西童谣。庆州距离关中近,习俗方言近似)
“你大舅你二舅都是你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其他青壮和娃娃们也都跟着唱起来了。
顿时间,院里热闹的场面堪比过庙会。
自老纪家的井出水之日起,牛家庄总算有了自己的甜水井。虽然很多村里人还是依然会去沟里担水,给水窖蓄水,但家家做饭的水多数都是来这口井里打。
以后的许多年,村里人陆陆续续都盖了房,搬到了袅里来住。每个清晨和黄昏,纪满川家门口都是热闹声一片。
大家担着水担(扁担)在井口旁排成一行,拄着水担谝谝闲传,轮到谁,谁就去摇着辘轳打水。甚至还有打完水,不愿走,继续留下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