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礼自始至终只是静静听着不发一言,末了才叹道:“申大人是好技艺。”
申渐高没想真有人在听,闻言一怔。
伶人的耳朵都好用得很,他听见先前李绛璎不加掩饰的一声娑罗天,自然知道自己这点技艺是班门弄斧,可李存礼眼中的赞赏之意也不像是假的,莫非他真好这丝竹管弦之声?
可是一点念头还没转完,便听见李存礼问他:“不知这曲子唤做什么?”
申渐高有些明悟,道:“曲新成,尚不曾有名字,若是李大人能赐个名字,小人自然感激不尽。”
这是有些话要借着曲名说了。
李存礼应了一声,笑道:“存礼也不过一介武夫,只是眼下也能算春景尚好,便觉着庆春宫三字是很妥当。”
哪里还有春景?
春宫者,东宫也。
这意思是再明白不过,申渐高可不敢再去接话,只好偷眼去看徐知诰。徐知诰听了这三个字笑意有一瞬的凝滞,明白许多事他本想徐徐图之,李存礼却未必等得这徐徐二字了,这是在告诉他,若是想要李绛璎相助,那便要快些行动。
不过一刹那的犹豫,徐知诰复又举杯向李绛璎。
“好,这庆春宫三字,我看很好。”
个中深意究竟如何只有这宴席之上的众人知晓,不过各自举杯一碰,心底百转千回些什么心思更难揣测。
李绛璎酒过三巡便说自己是不胜酒力,徐知诰自然也不会强留她。这宴席没了客人只好各自散去,李存礼扶着李绛璎离席的时候朝着某个方向一瞥,眼中含着一点笑意。
看来他说的话依旧是有人不信,要来问个分明。
姬如雪。
李存礼念着这三个字,眼前闪过的却是和陵里那一幕。那一刻是当真快意,他以为袁天罡的机关算尽也在他这一剑之下粉碎,用得还是龙泉剑!——龙泉剑,天子之剑来杀天子,个中妙处只有他这样狂悖之人才懂得!
可李星云竟这样也没有死,所以那一日西宫之前他想乱姬如雪的阵脚却不能够。那一刻她听他说话是怎样作想?觉得他是个跳梁小丑罢?可这一回再不能够了。
姬如雪果然没有走,她在等着李绛璎和李存礼,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暗杀而来,所以堂而皇之地端坐在屋中。
屋中没有掌灯,她的一双眼睛却在月色下闪着冰雪般的光芒,李存礼不过朝屋内张望一眼便笑了起来,道:“殿下,今夜有人想要与你长谈。”
李绛璎淡淡应了一声,却并不走入屋中,道:“你让她先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