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得很平静,仿佛不是在问起自己的生死。
“若是今夜,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李存礼道。“太子大婚之喜,徐丞相本想前去,不巧忽然病重,只好作罢。”
徐温点了点头,道:“那只怕也是不会再让我说出话来了。”
“徐丞相是聪明人。”李存礼拊掌道。“病体沉疴,自然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至于小徐大人未来如何,那便看他的造化。”
提起徐知询来,徐温的面色终于有些变了。可惜他纵使担忧幼子也是无力回天,只睁着一双几分血红的眼看着李存智将一枚丸药塞入他的口中。
入口一线烧下去便是火烫,徐温的嗓子里发出含混的荷荷之声,显见这虎狼之药一下是再说不出话来,李存礼看着徐温在床榻上挣扎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笑了笑,道:“丞相放心,痛苦也痛苦不了几日的。乱世里能有个这样的下场,也能算得上是善终了。”
他拂袖而去,徐知询醒转时看见这一幕会如何猜测不重要,失去了徐温的支持,徐知询全然不是徐知诰的对手,徐知诰这么长时间以来忌惮自己这个弟弟也不过是因着徐温,他这金陵之行,是将徐知诰最大的难题解决了。
徐知诰的义父病逝,同徐知诰便再无什么关系。
不过这义父子一说果真是虚无缥缈,甚至于已经几乎成为了一个诅咒。
让徐温病着而不死即刻便死了,其中还有另一层含义。
徐温若是死了,徐知询便能以治丧为由不来觐见,而重病听上去更像是一个托词,在这样风雨欲来摇摇欲坠的时刻,徐知询是不敢说出这一番话来的,尽管那就是事实。
事实很多时候也可以没有人相信,而没有人相信的事实,就是一个谎言。
所以徐知询最终还是来了上京。
李存礼对下棋其实不甚感兴趣,上兵伐谋不假,他却总觉得下棋是要把心中丘壑都剖给人看。不过徐知诰这些日子似乎十分亢奋,他与李绛璎之间是没什么话好说,李绛璎似乎也对自己这个世叔有些不以为然,只是从来都不曾露在面上,所以他要下棋,李存礼便只好作陪。
他倒是敛着几分棋力,而徐知诰对此也不甚在意,似乎只是想借着下棋的工夫同李存礼说几句话,看看他们心中究竟作何想。
这也是李绛璎不肯来的原因。
李存礼说的话可不是她李绛璎说的话,来日便是有什么不作数的地方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来。
徐知诰落下一子,道:“我二弟今日到了广陵。”
李存礼拈着手中白子,含笑道:“听闻徐丞相不巧病了,不知令爱大婚之后,徐大人是个什么打算?”